第47章 不請自來

從良叔那裏出來,太陽徹底沉進西面的山脈,還在運作中的寥寥幾個路燈照亮車前方的道路。

廖今雪主動打破沉默,淡淡的嗓音在車內回響:“你和她是怎麽認識?”

反應了幾秒,許戚意識到這個‘她’指代的是江夢。

許戚靠在副駕駛側面的玻璃窗,感應車身時斷時續的顛簸,低聲說道:“我上次就和你說過。”可廖今雪根本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你說什麽?”

“江夢在網上看見我的博文,聯系我給她的藝人拍照,然後就這樣認識了。”

“你們現在還有聯系?”廖今雪問。

許戚不明所以,望著廖今雪沒有表情的側臉,“偶爾,她後來又找我拍過一次,這次滑雪場的門票也是她送的。”

廖今雪扶著方向盤的手腕繃得略緊,單從外表看不出異樣,“你們剛才在寵物醫院裏聊什麽。”

“江夢帶她的貓來絕育,我把小土的情況和她說了一下。”

許戚聽不出廖今雪這番平靜的問話裏藏著究竟什麽意思,有種說不上來的發怵,頓了一會,他自顧自說道:“其實第一次約拍前江夢就知道攝影師是我,當時她的工作團隊缺一個攝影師,她想邀請我共事。但我覺得這個工作不合適我,所以就給拒絕了。”

廖今雪接了一聲短促的‘嗯’,聽起來不怎麽感興趣,反而顯得許戚這番解釋有點自作多情。

今晚的疲倦比平常來得更早,先是在滑雪場摔了數不清幾跤,然後又匆匆忙忙地趕去寵物醫院和良叔家,幾處地方來回波折,許戚剛沾到床就有了困意。

廖今雪看起來和他完全相反,還有體力折騰他。

許戚一面累,一面又不想廖今雪就這樣走,放縱的後果是才做一次他就累得連手指也不想擡,昏沉地靠在廖今雪枕邊。

剛才摩擦床單的膝蓋和手肘還一直在疼,許戚擡起來,注意到上面留著幾道淡淡的淤青,不是性*的痕跡。

“都摔青了。”這點傷算不上嚴重,要是許戚一個人可能看都不會多看,現在不知怎麽偏要說這麽一句。

淤青在偏白的皮膚上很醒目,還未散去情欲氣味的臥室裏,這些痕跡反倒增添一些不可言說的色、情。廖今雪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說:“以後不會就不要去這種地方逞能。”

許戚本想廖今雪能夠安慰他幾句,哪怕只是問一句‘疼不疼’,可聽到的全都是指責的話。他默不作聲地把手肘收了回去,蔓延開一股沒來由的委屈。

廖今雪沒去看許戚微紅的眼,披上件襯衫下床,“我去洗澡。”

許戚坐在床上揉著膝蓋的淤青,想去拿藥,想想又覺得沒有必要。廖今雪的話就像根不粗不細的刺,紮進心口也要過一陣才回味過酸脹。

說一句關心他的話,哪怕是假的,也那麽難嗎?

許戚這晚一會睡著一會醒,不安穩得捱到天明,身邊已經沒有廖今雪的蹤影。昨晚的低落又帶到早晨,他洗漱後走出臥室,門口果然也沒有廖今雪的鞋。

低氣壓持續了近一整個上午,許戚洗完早飯吃完的盤子,還沒有擦幹手,門突然被大力地敲響,一聲接著一聲好像有很要緊的事情。

門口站著一個快遞員,見到許戚便問:“請問是許先生嗎?”

“...是我。”

確認完的快遞員遞過一袋不知道什麽東西,匆忙離開趕去下一單。許戚茫然地看向手裏多出來的塑料袋,回到房間,把裏面唯一一樣東西取出來,心倏然抽了一下,是一盒新買的紅花油。

許戚的鼻子酸酸的,黏在周身的低落被一掃而空。他拆開包裝,把裏面一小瓶藥油拿出來反復擺弄,稍片刻,想起來給廖今雪發一條短信:快遞收到了。

末了,又加上一句:謝謝。

廖今雪的關心總是來得很晚,從不主動告訴他。如果可以,許戚希望廖今雪能夠把關心提前一點點,他不喜歡喜悅前的這段失落,叫人患得患失。

可往往,他每次都要先經歷一遍失落,才能得到最後的獎勵。

周末的診所比平日更忙碌,廖今雪的預約一般比其他牙醫排得更滿,一連看了四個病人,午休前幾分鐘才得空休息。

小琴進來放東西,邊忙著手頭上的活邊說:“廖醫生,有位女士在樓下找你,我讓她上來,但她不肯,要我去回絕掉嗎?”

廖今雪的動作頓了一秒,反問道:“女士?”

“對啊,看起來也就四十歲,衣著挺年輕的。”

背對著廖今雪的小琴沒有注意到他一瞬間陰鷙的視線,轉瞬間恢復平常。廖今雪起身說了一句‘不用’,脫下白大褂,走出診室前囑咐道:“我離開幾分鐘,如果有人找我,你幫忙應付一下。”

“好的。”

牙科一樓的幾排藍色鐵椅仿照醫院的樣式,唯一一個精心打扮過的女人在人群當中格外顯眼。她身材嬌小,帶著一副遮住半張臉的墨鏡,打理過的波浪卷溫順地垂在胸前,看到廖今雪,連忙提著手裏的包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