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沒有任何的意外, 來自於弑君者的筆記從夾層裏掉了出來。

這一張至少從字跡來看,那位自由之風在寫下這張筆記的時候的精神狀態是比另外一張要好一點的。

所以這張筆記的信息量也要比另一張更多。

但是盡管希爾德加德·自由之風同樣使用無盡星空的通用語,可是由於時代的原因, 他的筆記之中的措辭難免會有一些古早, 此外,通用語並不是一門信息熵很高的文字。

【七月的第七個恒星日, 和無盡星空另一側的朋友繼續了我們的交流, 大祭司大人勸告我應該保持種族的純凈性,如果要交朋友也該去交那些來自於深海的朋友……但我一點也不想和他們討論來自於觸手的苦惱(這裏被劃掉了)】

【盡管祭司們並不願意去了解,我依然認為人類有著和我們截然不同的智慧,在某些方面甚至是我們無法匹及的,第二次了,我建議和人類聯邦建交, 但被祭司們拒絕。我希望我的畢業進度可以更快一點, 盡管依然不舍母樹的懷抱, 但一個優秀的精靈應該是優秀的戰士】

【下城區出現了奇怪的病症,下等精靈們非常不滿, 老師和祭司們因此發生了大量的沖突, 我們被關在了學院裏。老師告訴我們, 來自於母樹的慈愛可以撫平一切症候,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為什麽要隔離下城區和上城區呢?】

【我開始懷疑, 但來自於無盡星空另一側的通信被斷絕,我的畢業進度也被打斷了, 我只好認真思考上一封信裏我獲得的新的知識, 還有那個我無法回答的問題】

【冠冕是什麽?】

筆記到此為止。

和上一張筆記比起來這張要新的多, 而從內容來看這應當成文於希爾德加德的學生時代, 裏面多次出現了畢業和老師這樣的痕跡,這個時代的希爾德加德生長於上城區的學院,認識一個來自於人類聯邦的朋友,希望畢業之後可以變成一個合格的戰士。

蘭諾的指尖在奇怪的病症幾個字上面胡亂地劃了過去,發現希爾薇掛件已經彈了出來。

“沒有什麽用處。”

希爾薇掛件嘟嘟囔囔的,像是生怕被蘭諾發現什麽一樣火速回到了貝殼裏面。

蘭諾拉扯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把燈塔水母從裏面拽了出來,現在小家夥們一個又一個蹲在他的頭頂,像是在陪著他思考一樣。

“他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了嗎?”

蘭諾問道:“——冠冕是什麽?”

希爾薇沒有回答他。

燈塔水母也不會回答他。那張希爾德加德的筆記就停留在這裏,好像筆記的主人也不曾明白的這個問題一樣。

精靈不會在頌歌裏講述歷史,更不會將弑君者的故事廣為流傳。

但從蘭諾的視角來看,他已經知道了一部分答案。

知識也是詛咒的一種,當這個問題出現的時候,希爾德加德·自由之風就不可避免地走上了追尋答案之路,不論是後面的那一頁筆記裏反反復復重復著的【王】和【命運】,還有希爾德加德最有名的那樁事跡,都已經證明了這個精靈在日後再也不是一個優秀的精靈戰士。

但蘭諾當然還有自己的問題。

流浪者的地下之王給希爾薇的誘餌是希爾德加德的筆記,說明流浪者一定掌握了其中的內容,那麽,那部分筆記會記錄了什麽知識?和聖龍發生的一切會有關系嗎?

很少有人會主動思考冠冕是什麽,或者說冠冕的存在本身就是只有頂級的幻想種才能接觸到的知識——是的,如果是站在不明真相的帝國公民或者人類的視角來看,在所有宣誓之中的“深海之冠”或者“聖龍之冠”其實都是一種指代幻想種的王的存在的方式。

再多想一點,那也就是一頂珍貴的珠寶或者古董,一個正常的唯物主義者誰會想到世界上還有與靈魂聯系的東西呢?

在蘭諾最開始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也對此一無所知,所以才會一直跌跌撞撞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而現在他依然還不是那麽的明白,所以才更好奇希爾德加德的研究成果了。

聖龍的實驗室和流浪者關系匪淺,竊取王冠的技術來自於實驗室,就像蘭諾在一開始的懷疑那樣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會僅僅是一對雜血龍能做出來的事情,首先在聖龍的範圍內雜血龍甚至都沒有知道王冠的存在的資格。

所以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真的會是希爾德加德·自由之風嗎?

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來自於命運的玩弄,但此時蘭諾面對著這張數千年前的弑君者的筆記的時候,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多麽濃郁的怨恨的情緒。

其實第一次得知真相的時候他也沒有那麽多的恨意。

因為即使在他對所有的一切都一無所知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屈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