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是不是認識陳鶴征?”

這條消息, 鄭嘉珣的確看見了。

不僅看見,她還搶在溫鯉撤回之前,截了圖, 連同那個紅鯉刺青的朋友圈動態, 一並發給了陳鶴征。

她抿著顏色偏淡的唇,臉上是要笑不笑的表情。

鄭嘉珣:【你的妞,好像沉不住氣了,來找我踢館了。】

鄭嘉珣:【我就猜到她肯定會撤回, 幸好姐截圖截得夠快, 不然你就得不到一手資訊了,滾過來跟姐道謝。】

鄭嘉珣:【她那紋身是真好看,你幫她設計的?】

發消息時, 鄭嘉珣正在桂坊西路, 一間酒吧的包廂裏。

這幾年,她的作息一塌糊塗,熬夜、酗酒、煙癮重,只吃蔬菜和少量粗糧,葷腥一口都咽不下去。這麽折騰,身材和顏值居然都沒崩,保持得很好, 連黑眼圈都少見。

不得不承認, 有些人生來就是被偏愛的。

鄭嘉珣沒化妝, 身上是一條緞面連衣裙, 她手裏有煙, 指尖一彈, 煙灰輕飄飄地落進煙缸裏, 熟練、老道, 透出一股子獨特的風情。

包廂偌大寬敞,皮質沙發圍出一個半圈,圈子裏卻只有她一個人,空空蕩蕩。不見花天酒地,更沒有聲色犬馬。

墻壁上的屏幕設了靜音,循環播放著老歌MV,梳著齊耳短發的小女生遇見了已婚的男主角,一個背德的開篇。

手上的煙燃到底,陳鶴征依舊沒有回復,鄭嘉珣不耐煩,直接撥了通電話過去。

提示音響了半天,臨近自動掛斷,陳鶴征接才接起來,聲音裏有濃濃的倦意。

“消息我都看見了,”他說,“紋身是我出國之後才有的,之前沒見過。”

“你是不是病了?”鄭嘉珣又點上一根,手指彈了彈,“聽上去帶死不活的。”

陳鶴征嗯了一聲,“發燒。”

五年前那次事故,給陳鶴征帶來了嚴重的損毀,最明顯的就是體質變差,過度勞累後容易發燒,需要小心養著。

這些事只有身邊幾個親近的人才知道,陳鶴迎嚴防媒體接近他,就是怕那些營銷號為博眼球亂說亂寫。

鄭嘉珣長長吐出一口煙,霧氣在唇邊散開,她仰頭看著天花板,一時間竟有些無言。

陳鶴征在德國休養的時候,鄭嘉珣跟著陳鶴迎去探望過他一次。當時,陳鶴征的腿傷還沒康復,離不開輪椅,他瘦了很多,勝在骨相好,並不難看,反而透出一種帶有東方感的憂郁,格外迷人。

拉美裔的小護士推門進來,提醒陳鶴征該吃藥了。巴掌大的小藥盒,裝了□□顆圓圓的白色藥片,陳鶴征逐一咽下,苦澀的味道讓他有些反胃。

鄭嘉珣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她手上沒煙,只能一下一下地敲座椅扶手,感嘆似的問:“值得嗎?”

為了一段感情,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值得嗎?

他是陳鶴征,家世、背景、學歷、樣貌,他什麽都不缺,不僅不缺,還是一等一的好。多少人上趕著愛他,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永遠做傷害別人的那一個,而不是被傷害,被辜負,他可以一輩子任性妄為,瀟灑恣肆。

他本可以擁有這樣的人生。

病房在三樓,透過玻璃窗,能看見樓下的花園和小噴泉,視野很好。

陳鶴征坐在那,正午時分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也落在輪椅上,不顯灼熱,反而有種機械般的冰冷。

他從果盤裏拿了個蘋果,隨手一拋,鄭嘉珣連忙接住,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他:“你想吃水果?”

“你吃,”陳鶴征視線落在窗外,“多吃點,少說話。”

鄭嘉珣一陣無語,反手就把蘋果砸回到陳鶴征懷裏。

鬧過一陣後,病房裏的氣氛逐漸安靜下來,鄭嘉珣沉不住氣,正要再問,這時候,陳鶴征主動開了口。

他坐在窗前,有風的地方,看著外面燦爛的秋日景色,慢慢地說:“所有人都在替我不值,替我惋惜。值與不值,不必外人來替我衡量,我自有分寸。”

鄭嘉珣聽著這些話,同時,也看著他。

風將白色的薄紗質地的窗簾吹得飄起來,陳鶴征擡手撥了一下,又說:“這身傲骨,這條命,盡數交付給喜歡的人,我並不後悔。”

就是這句話,讓鄭嘉珣徹底認輸。

她沒辦法也沒立場再勸他,只能盡可能地幫他。

因為,陳鶴征給那個女孩子的愛,實在太讓人羨慕。

陳鶴征說過他在發燒後,鄭嘉珣一時沒能接得上話,反而想起了幾年前的那段往事。

聽筒裏只剩呼吸和電流的聲音,陳鶴征沒什麽耐心,忍不住嗆她:“你到底有事沒事?”

他氣息不穩,邊說邊咳,聽著都難受。

“你故意讓那小妞誤會我跟你有牽扯,”鄭嘉珣慢悠悠地轉著一只打火機,“就不怕玩脫了?萬一,真的把人氣走了,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