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阿斯頓是陳鶴征常開的一輛車, 車內不可避免地留有他身上的味道,薄荷葉一般凜冽的香。溫鯉輕輕呼吸著,遲來的安全感, 逐漸將她包圍。

安靜片刻, 眼見車窗外燈光漸盛,溫鯉看向葉謹揚,問他為什麽會和於叔一道出現。

葉謹揚坐副駕,聞言, 半轉著身, 向溫鯉簡單解釋了幾句。

陳鶴征手上那樁為東誠洽談的業務,出了一點小問題,歸程日期要延後兩天, 他還記著梁昭輝那遭意外, 有些放心不下,就讓葉謹揚先行回程,與於叔一道照顧溫鯉。

葉謹揚乘坐的航班,三個小時前剛在桐桉機場降落,於叔收到溫鯉的那條信息後,也就連葉謹揚一並帶了過來。葉助這一遭也算得上風塵仆仆,別說吃飯, 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溫鯉聽完, 眉毛淺淺皺了起來。

按照原本的日程安排, 陳鶴征該是明天傍晚的航班, 結束這段時間的出差, 返回桐桉。溫鯉甚至做了些小計劃, 兩個人要如何度過小別後的第一個夜晚。

雖然是些小事, 但是, 樁樁件件,溫鯉都在心裏反復構想了許多次,想到心尖兒微微泛癢,麻麻的。萬事俱備,只要等到明天,她就可以見到陳鶴征了,結果,葉謹揚輕飄飄的幾句話,就砸碎了她所有的期待。

兩天,她還要多等兩天,四十多個小時!

溫鯉無意識地揪了揪裙擺,小聲說:“說好了四天後就回來的,現在又要延期,他說話不算數!”

葉謹揚下意識地想替陳鶴征解釋兩句,轉念又想到,小情侶鬧脾氣,哄人也要陳總親自來哄,他多嘴個什麽勁兒,只是輕輕一咳,沒有作聲。

溫鯉看一眼時間,夜裏十一點多,不早了,可也算不上太晚。

她知道自己應該體貼一些,陳鶴征創建東誠,為事業奔忙,是出於長久的考量。他不希望溫鯉受困於任何人,包括陳鶴迎,他在竭盡所能,成為她的依靠,她的底氣。

可是,委屈的情緒一旦湧上來,就很難消掉,溫鯉到底沒能忍住,撥了陳鶴征的號碼。

盲音只響過兩聲,就被接了起來。

溫鯉忽然發現,陳鶴征接她打來的電話時,總是很迅速,不會讓她等很久,他對她的體貼與細致,落在日常生活的每一處。

“鯉鯉,”聽筒那端的男音,微微沉郁,帶一點疲憊和沙啞,“怎麽了?”

溫鯉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被寵壞了,小情緒越來越多,還不好哄,她咬了咬唇,心裏亂七八糟的,低聲說:“你騙我,說話不算話!”

陳鶴征笑了笑,“見到葉謹揚了?你存一下他的聯系方式,我一旦忙起來,有時候可能聯系不上,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去找葉助,不必見外。我付了他薪金的,還是年薪,那麽貴,當然要物盡其用。”

陳鶴征用這種玩笑的語氣說話,就是在哄她,溫鯉卻輕松不起來。她依然低落,心裏像裝了一杯檸檬味的蘇打水,酸味的氣泡在翻湧。

她顧不得陶思和葉謹揚還在旁邊,聽得到她說話,一股腦地將所有小性子都使用了出來,呐呐:“說好了明天回來的,突然又延期,你說話不算話,你騙人。”

她連抱怨都是柔軟的,輕輕落在夜色裏。

陳鶴征叫她磨得呼吸都熱,反復哄她:“別生氣,再等我兩天,兩天後我一定回來。”

“那你多哄我兩句,”她咬唇,輕聲說,“多哄哄我,我就少生一點兒氣。”

陳鶴征笑了起來,聲音同樣很輕,“鯉鯉說說看,想讓我怎麽哄呢?”

*

溫鯉不知道,說這些話的時候,陳鶴征還未離開一場應酬。那是一場在私人莊園舉辦的酒會,規模並不盛大,但來來往往的,都是當地名流。

助理拿著陳鶴征的手機走過來,陳鶴征只瞥了一眼屏幕上的顯示,立即擱下酒杯站起來,繞到僻靜處去接聽。

面對電話那端的人,他似乎很有耐心,不停地說著能哄人開心的話。助理跟在身後,只聽到些話音,有些難以置信。

在助理的印象中,這位上司,一貫是冷淡疏離的,穿著昂貴的高定正裝,穿行於鬢影衣香之間。

不抽煙,不好酒氣,不沾女||色,完美而冰冷,如一樽脂玉雕成的像,私下裏,竟然也有這樣溫存繾綣的一面。

助理不免有些好奇,想著,對面的該是多厲害的女孩子呢,能讓這樣矜貴的男人,如此上心。

小情侶一個嬌一個哄,要不是陳鶴征身有應酬,不能在僻靜處逗留太長時間,這通電話怕是還要拖延上好一會兒。

掛斷電話後,陳鶴征又在陽台上站了站。下方的小花園裏移種了大片木芙蓉,這會兒正值花期,風吹過來,馨香濃烈。

陳鶴征嗅著風裏的味道,忽然對助理說:“怎麽辦,有點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