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轉眼就是冬天, 降溫,風大,天氣預報說, 明後兩天有雨夾雪, 溫鯉帶上了很可愛的毛線帽,在學校裏跑來跑去。

溫祁打來電話,要溫鯉回家吃頓飯,特意說明江應霖不在。

吃飯時, 江瑞天忽然提起, 要帶溫祁和溫鯉參加一場宴會。宴會的東道主是桐桉本地有名的望族,家大業大,晚輩也各個出息, 很了不起。

雖然江瑞天沒有直說, 但是,溫鯉能感覺到,近段時間,江家的生意不太順利。江瑞天不得不往來於各種社交場,放低姿態,以換取一些能幫他渡過難關的扶持。帶年輕的妻子和妻妹一並去應酬,可能, 也是一種無奈之舉。

江瑞天對溫鯉, 有資助之情, 更何況, 就算看在溫祁的面上, 她也無法拒絕。

*

宴會的地點特殊, 是江上的一艘遊輪。

雨雪之下, 江景格外縹緲, 其他走旅遊航線的遊輪都停了,唯獨這一艘,泊在江心處,窗裏透出暖金色的燈光,煌煌如白晝。

天氣冷,客人不在甲板,都聚在船艙,樂隊現場奏樂,舞池裏裙裾旋轉,背影芊芊。

溫鯉莫名想到一句不太恰當的詩——內庫燒為錦繡灰。

江瑞天說,這遊輪不是租的,而是宴會東道主的私產,那人最近做成了一單大生意,闊得厲害,入了遊輪,還提了輛頂級超跑,不曉得讓多少人紅了眼。

說到這,江瑞天幽幽一嘆息:“時代變了,現在判斷一個人財力如何,不必看他有多少房產車子,只需看他名下有無飛機遊輪。養得起大塊頭,才是真高手。”

提到頂級超跑,溫鯉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她正要問東道主貴姓,江瑞天已經投入社交,與人聊在一處,溫祁也被相熟的富太太叫走。

溫鯉落了單,她不太適應這樣的場合,怕做錯事給江家惹麻煩,尋了處僻靜的角落。也遇到過搭訕的人,邀請她跳舞,或者喝一杯,溫鯉笑笑,一一拒絕。

她身上是一件斜肩款的白色禮服,無袖,裙擺過膝,腰線處做了水紋似的收緊設計,顯得胸前飽滿而中段纖細,十足的玲瓏感。

搭訕的人問她名字,又問她是不是還在讀書,看著年紀不大,溫鯉不想回答,低頭往餐盤裏加了塊小點心。

甜品台上的芝士小點,方方正正的小塊,尺寸剛好入口。溫鯉吃一口,眸光一亮,接著,又往盤子裏夾了兩個,好吃得眼睛都眯起來。

搭訕的人得不到回應,轉身走了,溫鯉悄悄松口氣,身後忽然傳來一聲——

“溫鯉,你怎麽在這兒?”

鐘曉琬和溫鯉做了幾個月的室友兼同學,自認對溫鯉的情況還算了解。她知道溫鯉來自小城市,衣服都是日常款,也沒有拿得出手的貴價首飾和護膚品。

種種細節,足以體現溫鯉家境一般。正因如此,鐘曉琬才不把她放在眼裏,好臉色都吝嗇給一個,在這樣的場合遇見,她自然驚訝。

不等溫鯉說話,又是一道聲音——

“你瞎跑什麽?爺到處找你!”

溫鯉腕子一抖,托在掌心裏的骨瓷餐盤險些摔下去。

江應霖一身正裝,走過來,姿態看上去挺傲,鐘曉琬笑著往他的手臂上挽,親親密密的樣子。

江應霖沒看鐘曉琬,倒是往溫鯉身上落了落視線,“呦,老爺子真把你帶出來了啊?”

鐘曉琬一怔,眸光流轉著,“你們認識啊?”

江應霖拿舌尖抵了下腮,“我爸那位小老婆帶過來的便宜妹妹,古裝劇看過沒?知道什麽叫填房嗎?”

鐘曉琬掩唇輕笑,“巧了,鯉鯉也是我室友呢,我跟你提過的,拿十塊錢香香當護膚品的那個室友,還記得吧?”

“十塊錢”三個字,咬音極重。

這情形很明顯,鐘曉琬是江應霖帶來的女伴。

最背運的事,莫過於討厭的人齊聚一堂,還結了盟。

溫鯉捋一下耳邊的發,擡眸看江應霖,“造謠的人吞一萬根針——我是你繼母的妹妹,不是什麽填房,說話不要太臟。”

鐘曉琬嗤笑,接話:“難道我還要叫你一聲小姨?”

“不必,”溫鯉說,“我跟你媽媽不熟。”

鐘曉琬登時噎住。

兩人說話的間隙,江應霖的目光一直停在溫鯉身上。

燈光下,女孩子裙子白,皮膚也白,牛奶凍似的。她腰很細,軟而韌,脖頸的線條尤為搶眼,修長、精致,一看就是常年跳舞的,身形和氣質,俱是出眾。

生就這樣一副皮囊,本該有驕縱的資本,偏偏她比誰都乖,做什麽都安安靜靜,逼急了,才會亮出爪子,小小地兇一下。

不猙獰,反而更可愛。

江應霖第一次見溫鯉,是高中畢業後的家宴,江老頭預備再婚,邀溫鯉吃了頓飯,兩家人也算正式碰面。江應霖不請自來,砸了滿桌杯盞,故意破壞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