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第2/3頁)

“這兩日總是做噩夢。夢見她來京路上的遭遇,一想到她被人欺負,想到她會哭會害怕的樣子,我心裏好難受。恨海晏河清路不拾遺只在書中,恨命運不公苛待她一個弱小女郎。”

“她真的不願意嫁給我了。”

“是我不夠好。”

“給她做的鞋子做好了,卻送不出去了。”

“今日又給她雕了個小木人,先放進偏屋。”

“路過玲瓏閣,瞧見一對鐲子很適合她。”

“我又沒忍住,偷偷去青古書齋看她了……”

“她想出詩集。希望她不要因為女子的身份受困。除了在學堂幫她盡力宣傳,我還能幫她做什麽?我再想想……”

“她要給公主當老師了!”

“我就知道你很厲害。恭喜你。”

寒酥一頁一頁翻過去,後面的每一頁或記錄在哪裏見到她,或記錄今日又給她準備了什麽小禮物。

每一頁都是她。

仿佛一個鮮活的沈約呈正坐在寒酥對面,他亮著一雙眼睛,用澄澈的眸子望著她,用溫和的聲音一句一句說給她聽。

寒酥翻到最後一頁。

“我的一切都是父親給的。我若有一絲怨也是大逆不道。”

“可,”

言未盡,突然停在這裏。

紙頁上有斑駁之跡,似乎是淚漬。

寒酥握著小冊子的手輕顫。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原來有一人默默地將她放在心裏那麽深的地方。

她朝一側偏屋走去,伸手輕推,望見堆了半屋子的禮物。

她心裏壓得難受,將整顆心壓得又擠又脹。

封岌盯著寒酥的反應,眉頭緊鎖。

在叫寒酥過來之前,他猶豫了很久要不要把這一切告訴她。他很擔心寒酥會因為沈約呈的深情,而拒絕他。

可是封岌又認為寒酥應該知道這一切。而他,不應該像一個小人一樣單方面地選擇隱瞞。

封岌站起身,朝寒酥走過去。他立在寒酥身側,握住她的手。

“誰都沒有做錯。”他說,“自責或遷怒都是錯誤的情緒。”

寒酥慢慢垂下眼睛,長長的眼睫遮著她眼底的情緒。

既不言也不語。

封岌在這一刻突然就不確定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他用力握緊寒酥的手:“寒酥。”

寒酥擡起眼睛來望向他,對他扯起唇角溫柔地笑:“我知道。”

她這樣說,封岌不知為何心裏並沒有安心的感覺。

寒酥再開口:“平安符已經給將軍縫在衣服裏了,我去把衣服拿給將軍。將軍明日就要出征了,一路順風。”

封岌細細瞧著寒酥的表情。

封岌沒有讓寒酥去拿那件衣裳,而是跟著寒酥去朝枝閣。頭一次,他不需要背著人,就這麽光明正大地朝朝枝閣走去。

兩個人走到朝枝閣前,一個侍女剛從朝枝閣出來,她先給封岌行禮,再對寒酥道:“表姑娘,三夫人讓奴婢給您送了些鮮果過來。”

寒酥還未開口,封岌沉聲:“稱呼錯了。”

侍女愣了一下,什麽稱呼錯了?對表姑娘的稱呼用錯了?她立刻改口:“夫人。”

封岌這才擡步往前走。

寒酥眼睫輕顫了一下,神色倒還尋常。她與封岌一起邁進朝枝閣,又徑直將他帶進她的寢屋。

寒酥將做好的衣裳捧來遞給封岌:“將軍試試。”

對於沈約呈之事,她竟是閉口不提。

封岌深看了她一眼,伸手去接她遞來的衣裳,寒酥卻突然又將衣裳放回去。她朝封岌走近,主動幫他寬衣,又幫他將新衣穿好。

她眉眼間掛著笑,聲音也輕柔:“看來我的手工也不算太差。”

封岌擁住她的後腰,將人往懷裏一送,她便貼著他。寒酥在他懷裏擡起眼睛來,她輕輕扯起唇角,對他笑。她又動作輕柔地將手搭在封岌的手臂上,柔聲道:“明日就要啟程,將軍今晚有事要忙嗎?”

“沒有。”

寒酥輕嗯了一聲,說:“那就留在我這裏陪著我吧。”

“你確定?”封岌目光帶著審視意味地看向她。這不像她說出來的話,她最在意名聲氣節,旁人看著他走進來,他若在她這裏留宿,府裏的人都會知道。

似知道封岌在想什麽,寒酥輕聲說:“你不是讓別人稱呼我夫人嗎?那你出征前最後一日陪著我有什麽不對?”

封岌沉默了片刻,才道:“好。”

封岌留在朝枝閣,與寒酥一起用過晚膳,然後進了她的寢屋。長舟帶來幾分密報給封岌,封岌坐在書案後翻閱時,寒酥拖了張凳子過來,靠著他讀書。

天色漸晚,該歇息了。

封岌沉吟了片刻,開口:“我會繼續派人找約呈。”

寒酥輕點頭,說:“等他回來應該就想通了。說不定出去一趟,還能遇見真命天女。”

寒酥語氣輕松,就像說著不相幹的人。

“不早了,睡下吧。”寒酥起身,“將軍明日還要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