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安全帶
車裏沒放音樂,回去路上一路都很安靜。
余昧闔著眼靠在車座裏,回想剛才在天台聽到的那些話。
他當時其實沒怎麽注意去聽,一方面是無意聽墻角,另一方面也是知道關陽和許觀玨聊的內容和他有關,本能地想捂耳朵。
以至於現在回想起來,記憶也很模糊,只隱約記得幾個關鍵詞——黑料,應酬,合同……
只言片語,信息量很少,卻足夠他聯想到近幾個月接踵而來的那些蹊蹺事。
像是那陣子突然頻繁傳出的他和許觀玨的緋聞,內部人員才能拍到的私下照片,還有那場直接導致他被迫發情的生日宴……
他原本以為只是有人想針對他,或者針對Echo,娛樂圈利益紛爭不休,也很正常。
但如果幕後主使是他身邊的人……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睜開眼,讓向蝶把車裏的暖氣調高一些,然後拿出手機,從相冊裏找出了幾個月前拍下的那張照片。
照片裏許觀玨坐在幾個小明星中間,左擁右抱,笑得如沐春風。
他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抿了抿唇,突然覺得有些可悲——說不清是為許觀玨,還是為他自己。
好像在他的生命裏,那種死水微瀾的麻木與絕望才是常態,一旦他有所指望,覺得事情開始向好的方向發展,就要受到懲罰,被打回無從掙紮到深淵裏。
傳出緋聞前那幾天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
甚至再早一些,被孤兒院收養的時候他以為能有一口飯吃,隨之而來的卻只有虐待和性騷擾,被養父母帶走的時候他以為終於離開了地獄, 卻轉手被賣進了更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已經過了怨恨世界不公的時候,只是覺得很累,有種力不從心的疲憊。
像個碎過很多次的玻璃瓶,有人在不遺余力地修補他,讓他變得完整一些,好不容易快要立起來,又被人一腳踩碎。
他又開始耳鳴,左耳是余煦那句帶著笑意的“今天是我們結婚第一百一十三天”,右耳是關陽和許觀玨竊竊的編排聲,摻著混亂的蜂鳴和忽遠忽近的潮聲,不由分說地在他腦海裏瘋長,亂竄,四處碰壁又反彈。
下一秒車猛地急刹,他被慣性甩得撞上駕駛座後背,又被安全帶拽回車座裏,險些吐出來。
“余老師,你沒事吧,”向蝶罵了句臟話,急忙轉過來看他,“余老師?”
他擺了擺手,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地問:“怎麽回事……”
“前面那輛車突然急刹,我也只能跟著停了,”向蝶看了一眼前面的情況,皺眉道,“好像出車禍了,估計要在高架上堵一會兒。”
事事不順。
余昧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從後座翻出一瓶葡萄糖補劑,慢吞吞地喝完了,才覺得緩過來些,開口卻還是啞的:“慢慢等吧,不急。”
想也知道他現在臉色不會太好,回家還要讓余煦跟著擔心,不如在高架上滯留一會兒。
周圍沒什麽高層建築,從另一側車窗看出去,能遠遠看見海——他換了個位置,看著余暉散盡後漸漸沉入昏暗的海面,嘆了口氣。
向蝶覷著他的神色,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到底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他垂下眼,語氣很淡,“下午在天台透氣,聽到幾句不該聽的。”
“誰?”
“關陽,和許觀玨……”余昧頓了頓,話音沉了幾分,“他們大概以為我已經走了,沒想到我會留下,還剛好是在錄音室那層。”
向蝶一怔,下意識追問道:“他們說什麽了?”
前面還堵著,後面的車也開始按喇叭。
這一次余昧沉默了很久,到底也沒說什麽,只是搖了搖頭:“我暫時還不想懷疑他們——如果讓你查的事有結果,那到時再說吧。”
堵了半個多小時,等余昧回到家,天已經黑透了。
余煦還是出來給他開門,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頓了頓,先把湊上來蹭他褲腿的貓抱到一邊,然後伸手抱住了他。
余昧被這個沒頭沒尾的擁抱弄得一怔,下意識問:“怎麽了……”
“你心情不好,”余煦斬釘截鐵地輕聲道,“出什麽事了?”
他的語氣其實很和緩,絲毫沒有質問的意思,好像也並不關心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溫溫柔柔地落在耳邊,卻讓余昧的呼吸滯了滯,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了一把,有些酸,又揉出一片讓人無所適從的熱意。
像是有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情緒突然冒出來,也不聽他的話,爭先恐後地向余煦那裏湧去。
事情還沒定論,一切都是猜想,他也不知該怎麽說,只是聞著余煦身上淡淡的牛奶味道,過了很久才自言自語似的輕聲問:“我是不是太悲觀了……”
聲音埋在余煦的衣領裏,有些悶,語氣分明沒什麽起伏,卻像帶著某種淡淡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