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暴君他後悔了

年輕帝王的聲音落在風中, 禁宮中響起冗長的鐘聲,穿過宮墻外抵達京畿寒山連綿不絕,那是皇城自景德帝崩後之日為始, 各寺、觀皆鳴鐘三萬杵。

他的父皇已死,這世上他所有血脈相連的親人都已不復存在,此刻殷今朝很想老師抱一抱他, 或者只是撫過他的頭頂,就如從前一樣, 可老師沒有。

殷今朝依然坐在那裏, 吃完了自己的小碗元宵沉默良久又端過楚倦的那一碗小元宵。

冬日東西涼的快, 不過放了一會兒就已冷的入骨,那滋味不算好, 冷的殷今朝胃都有些抽搐,可他還是一口一口舀著吃完了, 連湯也喝的幹凈。

他放下碗, 對著楚倦露出一個笑容,啞聲道:“老師, 是新的一年了。”

辭舊迎新, 護城河外的迎春花打起花苞,很快就是一年春好時, 過去的舊的一年都已過去了。

楚倦微微閉目:“若是無事臣便告退了。”

在宮中待了半個多月, 這一回總算是能暫時回府了,楚倦走的時候殷今朝親自去送他,撐傘送到宮墻時殷今朝忽然問:“老師會回來的嗎?”

他的模樣有些魔怔, 或許是風雪太急竟隱約有些期盼的意思。

“自然。”楚倦坐到馬車當中,當今帝王親自掀著馬車簾子仰頭的看著他,像是生怕他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一樣多看兩眼。

“那朕為老師收拾好九華宮, 老師日後若是累了可跟......可跟從前一樣暫歇九華宮。”

楚倦只是皺眉:“天色已晚,陛下早些回。”

明明是關心的話語,卻客套的像是臣子和禮賢下士的君王,不帶曾經的半分溫情,殷今朝看出他眉眼間的不耐放下簾子退了出來。

楚倦這一回去就開始稱病告假閉門不出,殷今朝一面焦頭爛額的忙著皇城勢力的分割,一面抽著時間去看楚倦。

也不做什麽,真的只是看一眼,說是看一眼自己就能安心。

殷今朝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每處置完一件事就給楚倦加封賜地,跟獎勵自己一樣,如今位列三公還不夠,還要繼續賞繼續封。

這中恐怖的加封和加賞一直持續到二月,朝局終於穩定,楚倦才第一次上朝是魏和親自過來接的,用的殷今朝平日裏用的馬車,上朝的宮道上文臣武將無不禮讓三分。

訝異之聲在清晨霧氣中遠遠傳開,傳說新帝極為愛重他這位恩師卻不想愛重到如此地步,這樣的禮遇就是開國百年也從未有過。

上朝時他甚至未曾跪下去,是殷今朝親自下來扶的他,那雙手攙扶起他的手臂,茶色的眸子有中孤戾的偏執和溫柔。

滿朝大駭,文武百官跪伏在地欲言又止,到最後卻無人膽敢說些什麽。

殷今朝是個名副其實的暴君,明君諫言猶可被采納,所以滿堂忠義之士,然而暴君如殷今朝有那個骨氣的骨灰上的草都生了半丈高。

“朕說過,不會再讓老師跪任何人了。”

他的眼睛奇異的發亮,有中灼灼生輝的錯覺,那張風華無雙的容貌引的無數人飛蛾撲火,偏偏在楚倦這裏一再碰壁。

若是以往楚倦必然苦口婆心的拒絕而後跪下,此刻卻是安心受下一句話也未說。

早朝過的很快,比起景德帝在世時雞毛蒜皮的事也敢說給皇帝聽,面對隨時可能發瘋殺人的殷今朝,朝臣們明智的選擇挑重點說完快走,甚至連一直慢慢吞吞的語速都有顯著提高。

早朝完了所有官員都長松一口氣快步離開,唯有楚倦留下被魏和引到禦書房。

裏頭已經擺好了茶點和早食,熱氣騰騰味道清淡都是楚倦平時喜歡的,殷今朝下朝穿了一身紅衣,似乎在想些什麽,看見他來親自伸手為楚倦布菜。

“臣是過來取文淵閣印信的。”

殷今朝為他布菜的手一頓,臉上的笑僵了一下,他沒敢擡頭看楚倦,只是夾了一塊山藥餅給楚倦:“老師陪朕吃完這頓飯,朕就把印信給老師。”

一頓飯換文淵閣印信倒是不虧,楚倦似乎輕嗤了一聲,卻到底還是坐下了。

“昔年老師遠赴江南治水,據說最是喜歡這道菜的,朕特意為老師去尋了來,老師嘗著喜歡嗎?”

他自以為是深情感動天地,卻被楚倦一針見血:“是啊,多虧陛下惦念,竟是到那般窮鄉僻野也遣了人不遠千裏的監視著臣。”

殷今朝被刺了一下也不惱,竟彎了彎嘴角,從善如流:“是朕的錯,今朝知道錯了。”

喜怒無常的小暴君那樣低頭認錯的模樣倒是引的人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他的模樣乖巧的有中詭異的氣氛,讓人莫名的不自在。

一頓飯吃完殷今朝果然守信把文淵閣印信交到楚倦手中,而後擡起眼睛看他:“接下來朝中事務繁雜要麻煩老師了,老師要注意身體,不要太過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