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暴君他後悔了

楚倦已經有很久沒有看過殷今朝真實的模樣, 好像這一世裏,他永遠在低頭,在委曲求全,卑微本不屬於他, 有時候楚倦甚至會覺得厭倦。

一個任他操縱的, 沒有性格的傀儡是無趣的。

喜堂內已然徹底安靜下來, 喜樂聲已經停下,鮮血順著青磚流淌蜿蜒,門外是無數湧進的鐵甲。

他稍斂眉眼,在逆光之下看見殷今朝。

少年一身如血紅衣, 手中是拉滿如滿月的弓弦, 那雙白皙的手上還纏著白綢, 依稀可見道道紅痕。

長箭直指楚倦心口。

身著喜服的人坦然望著他, 一脈平靜,就如這滿堂明媚的陽光一樣,刺的殷今朝心口發疼。

刺耳的破風聲劃破長空,周遭所有人盡是大驚失色, 慌亂四散,殷今朝動作利落彎弓搭箭,那長箭連射數十支,射到殷今朝手中無箭可射為止。

楚倦始終站在原地,不退不避。

箭矢劃過他的衣角長發,從他身邊一指之距驚險飛過, 射穿了他背後的一切,為唯獨未曾傷到他分毫。

最後一箭直沖楚倦而來,他依然不閃不避,最後驚險從耳側擦過, 正中他身後那偌大的喜字,箭身沒入木質半寸,若是落在人身上怕是要把人射的貫穿。

殷今朝一面放箭一面步走入喜堂,很快滿場能站住的只剩下楚倦一人,這廳堂也由喜氣洋洋變成了人間煉獄,鮮血飛濺,哀號聲充斥其間。

正午的陽光酥松落下,映照在人的眉眼間也多出幾分暖意。唯獨落在殷今朝那雙幽碧色的眼裏,只剩下刺骨的陰冷。

他的眼睛莫名猩紅,像是哭過了,眼尾泛著赤色,那雙格外醒目的眼睛卻在笑著,手中的弓箭已經扔下了,他向一旁伸出手去,立刻有身著甲胄的士兵遞給他一把劍。

他提著劍踩踏著陽光一步一步靠近,最後擡起手腕。

秋水般的長劍反襯著凜凜的光,寸寸擡起最後抵在楚倦的心臟。

隔著薄薄一層喜服,楚倦幾乎能感受到那劍上凜然的殺意。

“老師,”殷今朝聲音很輕,像是羽毛落地,有種格外的輕盈感,如果不是隔的太近甚至有可能聽不清,他是有些好奇的模樣,像多年前一樣微微偏過頭看著他,求知若渴,“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不會疼的?”

冰涼的劍尖像是毒蛇的信子舔舐過楚倦的心口脖頸,而後遊移到了脖頸,在削瘦的脖頸上留下痕跡。

在所有人看來他拿劍的手都是穩當的,如果不是劍尖貼在楚倦的脖頸上,幾乎察覺不到他在發抖。

只是少許顫抖,就劃破了脖頸肌膚,血滴一滴一滴冒了出來。

殷今朝的心翻江倒海的劇痛著,中間隔著那把劍,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顫抖的撫摸上楚倦的臉頰,帶著薄繭的手指摩挲著那張日思夜想的臉,他粲然一笑。

“老師,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疼,不會死心,所以怎麽樣都可以?”

“所以,可以把我扔出去當誘餌,被當成靶子射的對穿,可以被下毒關在深山老林,剝去自由當一個,當一個......沒有任何用處的傀儡。”

他一邊說一邊緩慢用力,手中鋒利的長劍劃破了胸前喜慶的紅色一層一層深入,很快劃破了所有衣裳,冰冷的劍尖與肌膚相抵。

“我以為,只有我退讓、我不停的退讓,老師就會心軟,就會原諒我,就會回到我身邊的......”

他的笑容從燦爛一瞬到陰森,聲音驟然拔高,與此同時劍尖刺破了血肉,那痛是突然而劇烈的,殷今朝掌控著力道,劍尖只是割破了血肉就猝然停下不前。

“老師,疼嗎?”殷今朝死死握住長劍,隔的那樣近,楚倦甚至能看見他手掌凸起的青筋和已然扭曲的眉眼。

不知為何楚倦突然分不清楚到底是今生的殷今朝瘋還是前世的殷今朝更瘋。

“老師,我問你,疼嗎?!”

他已經近乎嘶吼了,可是他面前的人只是皺著眉頭,不肯回答他,他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一樣沒有任何閃避,沒有任何求饒,就好像這世上本就沒有任何他掛念的東西。

“老師,你是不是真的不會疼?可我疼啊,今朝好疼......”直到這一刻他的聲音才低弱下來,他的手顫抖的沒有辦法穩住,那劍尖就那樣活生生的攪動著楚倦的血肉。

疼的徹夜難眠,疼的恨你入骨,等到我都已經快要放棄了,可是你還要騙我。

“老師,是你給我寫信,是你說只要我聽話,就能原諒我的,我知道錯了,今朝知道錯了,可是,是你說會來看我的啊!”

可是沒有,他被囚在深山那麽長的日子,養傷哪怕傷勢復發疼的死去活來老師都沒有來看過他,一次都沒有。

到了此刻他才像是忍不住爆發了,整個人近乎聲嘶力竭,偏偏聲音還是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