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敗犬哨兵

天伽山脈往南是冰封的湖泊, 冬日裏像潔凈的像冰封萬年的琥珀,湖泊邊是駐紮在此地的傭兵。

在這片大陸上傭兵是最朝不保夕又最膽大妄為的一群人,篝火將他們的臉映亮, 映照出來的是放縱又兇狠的面目。

他們縱情享樂, 在黑暗地獄邊緣摸爬滾打,今天這裏來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客人。

來人身穿一身白袍, 如瀑的長發流瀉而下, 兜帽遮住了青年的眉眼, 只能隱隱看見一個下頜, 有些清瘦,又暗含矜貴。

“我來下一個懸賞。”

青年站在雲松樹下,整個人便如一捧雪一般清冷傲然,讓人覺得他就不該涉足此地,周圍的血腥和恣意享樂與他格格不入。

傭兵團的首領抱著水蛇腰的向導開口:“誰?”

“薄長燼。”

這個名字出來的那一刻, 某個角落裏一個挺直的背影突兀僵了僵,似乎不可思議。

青年伸出一只手去,那只手是蒼白的, 然而手腕上卻有未及擦凈的鮮血:“天伽山脈, 一個......”

青年微微翹起嘴角, 停頓了一下,接了下去:“瞎子。”

“拿到他的頭顱, 不惜一切代價。”他的聲音漠然無情。

報酬他給到了令人瘋狂的程度,他得到了薄長燼留下的一切, 價格從來不是問題。

足夠這些亡命之徒去往天伽山脈, 對一個剛剛逃過生死之劫的向導展開奪命的追殺。

薄長燼是天命之子, 天道對他的袒護和偏愛顯而易見, 即便是琥珀獸的禁地他都另有機緣, 不會輕易死去。

薄長燼身死,世界坍塌。

003還是有點擔心:“如果薄長燼真的沒了呢?”

“不會。”楚倦散漫的脫下一身白袍,將衣裳隨手扔在樹上的枝上,換上一件黑色衣衫,眼眸沉沉,“會有人去救他的。”

那個挺直脊背坐在雪堆旁的青年,才是那個命中注定的黑暗哨兵,薄長燼的天作之合。

他會去往天伽山脈,在無數蜂蛹而至的致命殺戮裏救下奄奄一息的薄長燼,這才該是他們的宿命。

雪白的長袍被扔在身後,青年一身玄衣,漆墨似的長發在寒風中墜落。

“宿主,接下來我們去哪兒呢?”

“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得。”青年散漫的將手臂墊在腦後,雪狼拉著的雪車穿過茫茫雪地,海東青雄赳赳氣昂昂的站在雪狼背後監工,青年躺在簡陋雪車的上方,閉著眼享受陽光。

陽光燦爛又明媚,照耀在雪地留下的深深轍痕上,很快就是春天,萬物復蘇,春雪化凍,又是一年好時節。

這是楚倦身陷囹圄的第十一年,也是他再次得見春光的第一年。

而往後的時光,他獨屬於自己。

003跟著宿主一起享受久違的燦爛陽光,還是有一點擔心:“宿主,那薄長燼活下來以後.....”

“我等著他來殺我。”青年閉上眼,毫無波瀾。

薄長燼的大度是對於旁人,對於螻蟻的不屑一顧,然而對於真正背刺他的人,他絕不會心慈手軟。

唯一需要等待的只是他會怎樣報復回來,可那又怎樣呢?

“可宿主,目前任務進度還是0。”003糾結。

“還早。”

楚倦氣定神閑。

他就算能從琥珀獸的獵殺中走出來又如何呢?等待他的不是治療和修養,而是一重又一重來自楚倦的高額懸賞追殺。

他用了薄長燼所有的錢財,此後他將永無寧日,無窮無盡的追殺和屠戮將如影隨形。

而本來那一切,只是薄長燼愛重楚倦,對他毫不設防留下的一切。

大陸遼闊富饒,不遠處路的盡頭是繁華熱鬧的城池,人間的喧囂離開了楚倦太久,萬家燈火如今只在咫尺。

護城河外開了三三兩兩的花枝,貴族們在春日裏出遊,南國不同於天伽,這裏春光燦爛,天伽仍是冰天雪地。

千裏之外的天伽山脈,雪地裏躺著奄奄一息的琥珀獸,他半人半獸,龐大的身軀又有著獸類的豎瞳,在他身旁是被撕咬的遍體鱗傷的白色大貓,像雪豹卻遠比那更為強大。

逐明的身後是奄奄一息的向導,他從無盡煉獄裏伸出手,在地上艱難的蹣跚爬行,而後顫栗著站起身來,他摸索到巨大的琥珀獸類的身體,他顫抖的摸索著,手臂已經被巨獸牙齒撕咬的只剩下碎肉掛在骨骼上。

他觸摸到了琥珀獸的眼睛。

那是一雙湛藍如海的眼眸,本來是應該由他取下送給楚倦的,可是楚倦不要,他處心積慮,拿走了自己的眼睛。

薄長燼猛地彎曲四指,挖出來那對眼睛,顫顫巍巍的貼在心口。

這裏太疼了,疼的幾欲死去,明明挖去的是眼睛,可疼的卻是心臟。

楚倦想殺了他。

如果有人從這裏看過去大概會以為那只是一具屍體,他靜靜躺在冰天雪地之中,鮮血都已凝結成冰,大半個身軀被大雪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