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替罪校霸

那是故事最後的結局, 身敗名裂的楚倦死在一個冬天,商星洲沒有認出已經血肉模糊的楚倦。

他的青梅竹馬。

在楚倦死以後的第二個月商星洲知道他的死訊, 最後在他的墓前放了一束勿忘我。

十一年前出事的那一天距離情人只有兩天,楚倦提前在花店定了一束勿忘我,兩天後的楚倦在看守所面對審訊,而商星洲在仿徨恐懼的時間收到了楚倦送的最後一束花。

他猜想楚倦本來選在那個時間告白,但命運沒有給他那個機會。

在故事裏,他們的交集在此停止,商星洲會打造屬於他的商業帝國, 收獲令人艷羨的愛情,而楚倦腐朽於塵埃。

然而在沈知叢阻攔商星洲的那一瞬間, 商星洲不知為何發瘋一般的掙紮開他的桎梏。

“別看了, 星洲,只是一個環衛工而已......”

沈知叢企圖攔住商星洲, 被他狠狠一把推開,並沒有人知道一個腿腳不便的瘸子為什麽在那一刻有那樣大的力氣和靈活。

他跌跌撞撞的走過去,在汙濁的積雪融化的綠化帶裏蹲下來, 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抹開了糊了屍體滿臉的血水和淤泥, 露出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

他的嘴角張開了幾次,想喊那個人的名字卻怎麽也喊不出來, 有什麽卡住了他的咽喉, 重重錘在他心口,叫他難以呼吸。

那是楚倦, 是他青梅竹馬陪他走過人生最艱難一段路程的楚倦, 也是為了他心甘情願頂罪入獄十年的楚倦。

他死在了他面前。

他的手上甚至還沾著他的血, 人沒有送到醫院, 醫生過來探了鼻息就脫下了手套,商星洲抓著醫生的手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後來,醫生嘆息著同他說:“節哀。”

氣溫太低了,醫生來的時候屍體都已經冷了,頭撞在綠化帶的瓷磚上,幾乎看不清本來面目,他知道這對家屬來說很難,但已經不可逆轉。

肇事車輛畏懼逃逸,在場的當事人都被帶去做筆錄。

“你們是什麽關系?”

警察問的很直白,他們已經調查完受害者的人際關系,是個城市裏的人可憐人,無親無故,無父無母。

商星洲坐在那裏看著自己發抖的手,很久,才啞聲開口:“我們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他們沒有其他關系,能解釋的只有這脆弱的友情。

放他離開時警察合上筆錄,隨口感嘆了一句:“那你們的關系真好,他是自己撞上去的。”

商星洲猛地撐住墻面,在那方手臂和頭顱組成的空間裏,他泣不成聲。

商星洲以為他不愛楚倦的,也許有感激有畏懼,甚至依賴,但那絕不是愛情。

後來他經常做夢,夢見的都是從前。

夢見他八歲那年出了一場車禍變成了一個瘸子,還毀了容,從此背負傷疤艱難存活。

十一歲那年他羨慕弟弟過生日有蛋糕,於是後來他生日那一天有人在他的桌子上放了一塊巧克力蛋糕。

十三歲那年他站在鋼琴前駐足不前,於是學校剛好有人資助學習鋼琴。

十四歲時他的人渣父親打他,巷子裏突然沖出來一個少年為他出頭。

十七歲那年他的母親重病,他需要借錢,所有人都將他拒之門外,嘲笑他誰會救助他這樣一個賺不到錢的殘廢,醫院說剛好有人捐獻了一筆錢供他母親治療。

在他灰暗的前半生裏,其實偶爾也會這樣小小的幸運,他不知道那是誰,總以為那是命運對他的眷顧。

可是在他的夢裏,他看見站在醫院辦公室的門打開,為他出了那筆救命錢的人是楚倦,威脅他的父親不能再虐待他的人是楚倦,給學校捐鋼琴和在他桌子上放蛋糕的人都是楚倦——

他知道那只是夢,卻在夢醒時淚流滿面。

商界新貴在淩晨深夜發了瘋的去找有關過去的所有痕跡,退休的醫生和飽經風霜的老師告訴他那不是夢,真的是楚倦。

是楚倦捐的鋼琴圓了他的夢想,也是楚倦出錢,救了他母親的命。

囂張跋扈一輩子的校霸只是不知道怎麽同他說,於是什麽都不說,維持著他最後那一點自尊心。

商星洲以為自大又霸道的小少爺什麽都不懂,其實他什麽都懂,甚至明白他不喜歡他,只是借助他的羽翼暫時存活。

甚至下定決心,要考一所很遠很遠的大學,離這個霸道又學習不好的同性戀遠一點、再遠一點。

現在終於很遠了,那個人死了,再也不能強迫他早上吃早餐,天冷時加衣裳,甚至找工作不能太累。

他終於擺脫了年少時的一切陰影,他站在陽光下,眼前是光芒萬丈的未來。

他本該有光芒萬丈的未來。

他把埋葬著楚倦的墓地買下來,在墓旁蓋了一棟別墅,避世而居。

他向警察要了一份楚倦推開他的視頻,無數次一遍遍的在模糊的監視器裏撫摸那張不再年輕,不再青春洋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