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金主和小明星

黎淮安在沙發上睡著了, 電腦上仍然在循環播放著行車記錄儀。

他夢到了楚倦,這還是他第一次夢見楚倦,在過去漫長的時光裏, 他總是夢見周榛言,也許是因為那時候楚倦總在他身邊。

伸手就可以得到的人, 總是不被珍惜的。

楚倦第一年跟黎淮安的時候還沒有進娛樂圈, 一開始還在念書, 黎淮安跟他關系也不熟,他只是借著楚倦懷念周榛言。

黎淮安一開始在楚倦面前並不是一個驕縱任性的小少爺, 正相反他在楚倦面前顯得冷淡而驕矜,一開始的要求只是他出錢讓楚倦每個星期過來他的畫室。

兩個人並沒有多的言語, 楚倦坐在那裏, 他站在巨大而空曠的別墅裏描摹他的側臉,尋找著線條間肖似周榛言的地方。

窗外的長風吹過來, 吹起少年的風衣和黑發。

很少有人如同楚倦一樣坐得住, 坐在那裏坐一天也並不生氣或煩躁,修長的手指落在窗邊,深邃的眼睛在陽光裏低垂,仿佛天生帶著淡漠與疏離。

哪怕黎家潑天富貴, 哪怕他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哪怕他手掌裏有早早兼職打工留下的厚繭,他也不曾諂媚討好。

這話說起來很奇怪,他明明已經選擇了被黎淮安包養, 卻並不諂媚討好, 但事實上他從未主動找黎淮安要過錢。

黎淮安會定期把錢打到楚倦的賬戶上,那是一筆不菲的數字,足以支撐他外婆短時間內的治療。

楚倦第一次靠近黎淮安, 是因為黎淮安犯了胃病,疼的跪倒在了畫架前,冷汗從少年棕色的短發間滲透出來,這種疼痛來的很熟悉,黎淮安已經想過忍耐過後該撥打誰的電話,然後請那位醫生過來處理的時候手肘被人攙扶住了。

手掌是修長而有力的,避開他的腹部將他攙扶起來,而後冷靜的攙扶他出門打開車庫帶他去醫院。

黎淮安冷冷的注視他,眼底有近乎刀鋒般的冷意,還沒來得及讓他滾刺痛就又一陣襲來。

他小時候那場意外就是被人誘拐以後綁架,所以他討厭任何人過分的接觸他,也不安任何人將他帶走。

可是疼到話都說不出來他沒有其他辦法,他只能死死揪住楚倦的襯衫。

楚倦並沒有掙脫開他,隔了很久以後,握住了他的手。

後來他曾經問為什麽,楚倦說他生病痛苦的樣子,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那個勞苦一生卻疼起來固執著一言不發的老人,其實她的病早一點去看不是沒有轉機,只是她慣會忍痛,一直忍到忍不下去為止,到那個時候已經無力回天。

所以楚倦看不得他忍著疼還固執的樣子。

黎家很疼黎淮安,因為當年他本就是黎家最受寵愛的孩子,但當綁匪綁住他向黎家要挾錢財的時候,黎家不僅分文未給,甚至還不顧他的性命報警直接突擊捉拿綁架犯。

這個做法是對的,讓黎家其他的子孫以後都免於受此劫難,但對於被綁架的黎淮安,被殘暴的綁匪虐待並且發狂一刀一刀割下過肉給黎家寄過去的黎淮安,那是一輩子也不願意回頭的噩夢。

他很討厭醫院的味道,充斥著他年少時醒過來,全身綁著紗布,所有親屬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糟糕記憶。

他們說他愛他,卻眼睜睜的看著他身上的肉被一塊一塊的割下來,視頻,快遞,他在另一邊哭著求所有人,沒有人心軟。

當權者永遠都有一顆硬得像石頭一樣的心。

黎淮安的心也像石頭一樣又冷又硬。

楚倦只是把他送去了醫院,告訴他,是走是留由他自己決定。

那時候周榛言剛走,別墅裏到處都是周榛言留下的影子,黎淮安不想回到那個家裏,也不想回到老宅,他第一次在醫院住了下來。

楚倦的外婆在他對面的病房裏,醫生囑咐他要忌冷忌熱忌辛辣,按時吃飯,不可拖延,他木然的在醫院裏呆著,就像一個失了魂魄的木偶。

直到那天傍晚,楚倦給他送來了一碗甜豆腐,醫院樓下五塊錢一碗,因為楚倦的外婆想吃,他順手給黎淮安也帶了一碗。

他其實以為黎淮安不會吃的,但下去拿藥的時候發現黎淮安正拿著勺子小口小口的吃著,他吃東西的時候很斯文,但一小碗甜豆腐,很快就吃完了。

那是楚倦第一次發現他嗜甜。

黎淮安無處可去,在醫院住了下來,那是一家私人醫院,其中就有黎家的股份,也正是因為如此楚倦的外婆才會被安排在這裏治療。

黎家對黎淮安愧疚至極,就是他想要天上的月亮,都要給他摘下來給他當個玩具,他願意住院調養身體,黎家當然沒有話說。

醫院裏的生活倒是很平靜,早睡早起,閑暇的時間太長,他叫人從別墅裏拿來了畫板畫窗外斑駁的樹影和行色匆匆的楚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