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欺負

祝余看著那塊手帕,是運動會那天他從校籃休息室出來跑去田徑場,簡希看到他攥著的手帕。簡希提起一側的眉梢,“梁閣的?他好土,還用手帕。”眼神卻又興味盎然地掃視著祝余,笑起來,“誰能不愛一個隨身帶手帕的男人呢?”

祝余現在都記得當時如何窘迫又羞赧,臉上火辣辣。

但他此時從頭寒到腳,駭得神竅離體,梁閣怎麽會在這裏?他不該在這裏的,他明明回家了。

他一瞬間驚慌失措,心都在橫跳,他聽見傅驤清喉似的笑了兩聲,而後聲線倏然沉下來,“誰是垃圾?”

祝余的心咯噔一響,幾乎想把梁閣攬到身後去。不能讓傅驤發瘋傷害梁閣,梁閣那麽幹凈善良,傅驤看他一眼,他都嫌傅驤要把梁閣看臟。

梁閣這種只有臉兇的乖寶寶怎麽鬥得過傅驤?

梁閣根本沒有理會傅驤的詰問,眼神都沒偏一下,徹頭徹尾地漠視,他只看著祝余,“他欺負你?”

傅驤又不屑地冷笑出聲,“關你什麽事啊?你哪……”

梁閣不耐煩地側過臉覷著他,眼裏是密匝匝的陰鷙,像嫌他很吵似的,“閉嘴。”

他又看著祝余,幾乎有些溫柔,“你說。”

梁閣不耐煩地對著傅驤吐出“閉嘴”兩個字的時候,祝余霎時心跳都要停了,他清晰地感覺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他生怕傅驤冒犯之下對梁閣做什麽。

他低著頭,黑眼珠在眼眶裏倉皇亂轉,腦子裏一遍遍閃過今天中午傅驤手撐在他課桌上,隨意地說起“葉連召”的名字。

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傅驤甚至都調查到葉連召了,眼看就要狗咬狗了。

絕不能把梁閣扯進來,也絕不能臨門一腳卻功虧一簣。

實驗樓的走廊黑而空蕩,只頭頂的聲控燈不甚明亮地照著他們,短短幾個瞬息都仿佛一個世紀。

祝余擡起眼來,看著梁閣,仿佛懵懂,“怎麽了嗎?”

兩個人同時看著他,梁閣倒還陰郁冷靜,傅驤已經在暴怒邊緣。

傅驤氣息都不穩,半咬著牙問,“他誰?”

裝傻看來行不通,祝余只好先側過頭對梁閣說,“你過來一下。”

傅驤提腳就要跟上,他連忙扭過頭看著傅驤,溫著聲,幾乎是安撫,“你在這裏等我,我和他解釋一下。”

梁閣敏銳地斂起眉,眼神黑魆魆地看著他們,沒有出聲。

傅驤像是被安撫了,沒有跟過來,只說,“不準走遠。”

祝余領著梁閣下樓梯,心裏惴惴難安,梁閣絕對能看出他的異樣和反常,該怎麽應付過去,該怎麽讓梁閣不摻和進來。

他們只走到兩側之間的樓板那,寒風吹得樓外的樹嘩啦作響。

梁閣的眼神又黑又利,像將他洞悉徹底,幾乎是篤定的,“你有什麽事?”

不是問他要說什麽事,而是問他有什麽事發生了沒有說。

果然察覺了,祝余抿著嘴沒說話,但他的躊躇和惶遽被梁閣盡收眼底。

梁閣說,“你最好告訴我。”

祝余心臟快得幾近失速,他飛快地回想,上一次他和梁閣冷戰,怎樣讓梁閣一星期都沒理會他,對,是因為葉連召,他當時說了什麽,讓梁閣直接理智爆炸。

祝余擡起頭來,透過梁閣的肩膀,看到傅驤伏在上層樓梯的欄杆上,眯著眼睛要笑不笑的,好整以暇地盯著他們。

恐懼和緊張讓他隱隱打抖,喉嚨發幹,他黑眼珠泠泠地看著梁閣,摻著些不耐煩,“你能不能別煩我?”

立竿見影。

梁閣神情甚至有瞬間的空白,短暫的無措過後,眼神連帶著聲線一概冷下去,“什麽意思?”

祝余硬起心腸,還是那麽涼薄又不耐煩的樣子,“所以我叫你不要回來,你在我面前晃,我覺得很煩。”

梁閣像被平白打了一拳,眼底有一覽無余地受傷與茫然,他空空站在那裏,像要垮下去。

這兩句話說出來,祝余都快死了,他再也待不下去了,這兩句話也夠梁閣一陣子不搭理他了,他就要走。

但擦身而過時,梁閣一把拽住了他手腕,他一聳,看見梁閣眼瞼低垂著,固執冷峭的側臉,“我被甩了是嗎?”

祝余沒回答,他強迫自己別開眼,殘忍地把手腕從他手裏抽過來,語氣生冷,心裏幾乎在哀求他,“你快回B市準備冬令營吧。”

他一步步又走上樓梯,走到傅驤身邊,眼簾半垂著,茂密的睫毛覆出一小片淡淡的陰影,靜謐又乖巧,“走吧。”

傅驤一副等煩了的樣子,瞥了眼那方立著的梁閣,笑笑,“好啊!”

一直等到出了實驗樓,傅驤才湊近他耳後,仿佛秋後問罪,透露出某種危險,“他是誰?”

祝余的心臟還持續著那種亢進而鈍重的躍動,快得令他疼痛,但腦部仍然缺氧般眩暈,他堪堪穩住呼吸,“我們班紀律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