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他演我就演

項曼青周一早自習就來了,她穿著件黑色的束腰大衣,仍然是波浪卷發,雙手揣在大衣兜裏,微微擡著下巴,看起來高挑又淩厲,站在那就讓人心裏發憷。

“你們劍哥跟我說,我們班在年級裏臟亂差得像個牛棚。”她兩手撐著講台,微微前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怪大家,主要是我的問題,我看了年級日志,這兩周你們還是蠻有長進的,辛苦班長了。”

“之前的事我都不追究,從今天起,我們重新開始,我先敬告大家。”她笑起來,明艷裏帶著一股直擊人心的凜冽,“我不好惹。”

她是個非常雷厲風行的女人,含笑時溫柔可親,美貌動人,管起學生來較真又鐵腕,定下來的班規說一不二,絕不姑息。

畢竟這是群聰明又鬧騰,一眼沒看住就要上天的孩子。

玩得一手好殺雞儆猴,周韜自習課玩手機,當天就被家長帶回去,直接停課一周。霍青山故技重施在她上課搗亂,被她笑著說,“你這全是因為課文不熟,先把文章抄十遍吧。”

一時間可謂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祝余時常需要出入她的辦公室,並不覺得她可怕,她偶爾還會笑著問他小考成績,或者化學能學懂了嗎?梁閣教得怎麽樣?

其實自從晚自習問過之後他再也沒問過梁閣,他本能不想和梁閣交涉過多,倒是過了兩天梁閣從他旁邊走過去,丟了本書在他桌上,“看不懂的問我。”

祝余看著面前那本《普通化學原理》,有點不明所以,又有點不知所措。

又聽見梁閣說,“其他的也可以問。”

祝余想了想,那就問吧,反正不問白不問。

他把握著分寸,不會問得太勤,也不會多話,會適時地點頭表示領會,也會誠懇地道謝。

梁閣總回,“沒事。”

漸漸地,他也開始給梁閣講一些語文答題技巧,作文大綱和議論文證例,如何寫滿八百字,也推一些書,總不能光享受權利不履行義務吧?

祝余覺得他們交集仍舊很不深,他本身不是特別開朗的性格,梁閣也寡言,就是特別公式化的問答,稍微偏離些的話題都不會提起。

但顯然在其他人眼裏不是這麽回事,霍青山時常覺得他倆和外界有結界,不管發生什麽,他們都能自顧自地繼續講題。

霍青山在旁邊閑得長草,他兩腿岔開坐著,手撐在兩腿之間的椅面上,腿像小孩一樣一搭一搭地擡著往梁閣的方向踹,踹得懶洋洋的,根本挨不到梁閣的邊,說是無聊踹空氣反而更恰當。

他孩子氣地皺鼻子,“你這樣我真覺得沒勁,跟辜申班那些人一樣沒勁,早知道你這麽沒勁,我就不來這個班了!”

梁閣不冷不熱地瞥他一眼,“你為我來的?”

“不然你以為我為誰?”

“簡希。”

祝余眉毛一挑,霍青山微妙地沉默了。

簡希正從後門進來,只穿著一件薄款的白色衛衣,身高腿長,在一眾臃腫的冬季校服裏格外高挑清爽。

“嚯,梁閣好熱心啊。”

她手肘熟稔地支在梁閣肩膀上,傾斜著瞅了眼桌上的演算紙,上面有配平化學方程式的完整過程,密密麻麻,連實驗裝置都畫下來了,“不是拽得很,只教思路嗎?”她低著頭和梁閣對視,意味深長地,“哦?”

說完不等梁閣反應,又似笑非笑地看祝余,“班長,你可要當心開竅的悶葫蘆。”

祝余:“啊?”

從她來到走,霍青山一句話也沒說,低著頭,像個做錯事局促不安的小孩子。

十一月已經過了大半,晚自習快要下課的時候,項曼青進了教室,站在前門對某個方向點點頭。

喻彤收到指示“莊重”地走上講台,上節晚自習她去年級組開會,學校通知聖誕節那天要連著元旦一起辦“雙蛋”晚會,各班組織出節目。

鹿鳴約束得太緊,校園各類文娛活動並不太多,這個消息讓班上亢奮得仿佛囚犯放風,群情鼎沸。

“我跟班長討論了一下,先準備兩個節目去參選,一個是古典舞,需要六個女生,有舞蹈底子的找鐘清寧。還有一個話劇小品,我也準備了兩個劇本備選,都是我原創的。”

她原本加入了學校話劇社,可是話劇社一直排老劇,原創劇本壓根不排,就算排也輪不到她一個高一的。

這下終於名正言順,有了一隊讓她驅馳的人馬。

她突然笑了一下,有股陰惻惻的興奮,森白的光在鏡片上一爍,讓眾人見之悚然,“一個是《荊軻刺秦》,另一個是《梁祝》。《荊軻刺秦王》才學過,我不細說。《梁祝》也都看過吧,就是女扮男裝進書院和帥哥談戀愛。”

青春期對萌芽的情愛是很敏感的,任何放到台面上的情愛逸聞都能叫他們把屋頂掀翻,到底顧憂著守在前面的班主任,情緒不敢太過外露,竊竊私語也驚喜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