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想, 她聲稱若只她孤身一人,她一定要去擊鼓鳴冤。

而現在,只是讓她放下顏面求一求人, 頂多是被拒絕, 被警告, 被斥責,並不會傷她什麽。

那為什麽她還要猶豫?

想罷,她便開口道:“我有事,想求將軍。”

駱晉雲看著她道:“你說。”

薛宜寧斟酌道:“前幾日, 朝中死了一名官員, 京兆尹查出兇手是教坊一名樂人, 判了斬立決。”

駱晉雲回:“我聽說過此事,那樂人叫沈翩翩, 栓兒滿月酒, 正好請了她撫琴。”

“她是我舊識, 原名沈惠心, 才嫁人不久, 因公公反周而獲罪, 入了教坊司。我找我哥哥打聽過,她是在與那位王大人遊園品詩中見到了王大人身上的夜明珠,見財起義, 欲在王大人酒中下蒙汗藥盜走夜明珠, 結果致王大人死亡, 所以被判了謀財害命。

“可她到我們家撫琴當日, 我與她見過一面, 她提起過死的那位王大人, 說對方有意替她贖身, 納她做姨娘,她要留心一些。對她來說,淪落風塵,最好的出路就是尋一可靠之人替其贖身,她又怎會為了一個夜明珠,就要做那盜竊之事?她是官家小姐出身,又是教坊司的紅牌,怎麽可能如此目光短淺?”

說到最後,她聲音不由就小了下來:“我……我覺得她是冤枉的,想,想幫她。”

駱晉雲沉默片刻,回道:“既然找你哥哥打聽過,那你哥哥可有告訴你,那位王大人,家中是皇商,妹妹是當朝賢妃?”

薛宜寧低下頭去,點點頭,細聲道:“他說過。”

“所以,不管那王大人是怎麽死的,至少這是王家想要的結果,京兆尹已經斷了案,這也是京兆尹想要的結果,若要翻案,便是與他們雙方作對,與賢妃作對——為了一個青樓女子。”駱晉雲說。

薛宜寧並不意外,這是早就知道的答案。

甚至,他對她如此詳述其中利害,已是客氣了。

她低低道:“是,我知道了……多謝將軍告知。”

駱晉雲卻想起來,她既然已經特地去和她哥哥打聽過,她哥哥必然已經和她說了這些話。

也必然和她說了,這件事不好插手。

可她還是問了他。

因為她看到他與大理寺卿交好,因為還不想放棄。

所以她才求到了他面前,這似乎……是第一次。

他問:“你和那位沈姑娘,以前是摯友?”

薛宜寧頹喪地搖搖頭:“不算,只有過一面之緣,她幫過我,人很好。”

駱晉雲有些意外,竟僅僅是一面之緣。

想必,她今日是特地為這事去娘家的,找了薛少棠,被告知沒有辦法,所以才失落回來。

見到大理寺卿,又找到他。

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她親姐姐。

她總是如此,為了心中在意的人,總想去幹預,想去涉險。

明明看著端莊沉穩,卻如此天真傻氣。

又不禁讓人欽佩,這也何嘗不是一種赤子之心?

“我先讓人打探一下案件內情,得知真相再說。”他突然說。

薛宜寧再次擡起頭來,臉上露出幾分欣喜:“真的?”

駱晉雲點頭。

她不由道:“謝謝將軍。”

駱晉雲心中莞爾。

其實,做官能做到他這個地位,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都是小心謹慎的。

沒有利益的事,他們不會去做;隨意得罪人的事,他們更不會去做。

可是眼下,看到她眼中露出的光芒,他突然有些自愧。

她的確出自他曾看不起的名門望族,

卻至善至純,比他高潔。

今夜他來了,但心知她憂心那位沈姑娘,便沒拉著她行那種事,只是靜靜躺上了床。

外面仍是風雨大作。

他看她眉眼間仍帶著憂慮,便說道:“此案並不算隱秘,找相關人一打聽,多半就能打聽出詳情來,明晚大約能有結果。”

薛宜寧回道:“謝將軍。”

駱晉雲不知再說什麽,沒再說話。

她睡著得晚,又在他之後。

處暑之後,暑熱果然就退去了,天時似乎也短了一些。

可薛宜寧卻覺得特別長。

盡管知道,駱晉雲只是說去問問案件詳情,並沒有說要幫她,她卻還是忍不住期待。

因為心存感激,她一早就親自挑了窗紙,盯著下人將他房中窗紗換掉,又燒了碳火,將屋中被打濕的地面烘幹。

她等著消息,但今日他回來得格外晚,到天黑還沒聽見前院動靜,不知是不是因這事這忙。

直到戌時過了一半,他才回來。

待用過飯,駱晉雲便到了金福院。

和她道:“你猜得對,沈姑娘的確是被冤枉的。”

薛宜寧立刻問:“那王大人究竟是怎麽死的?”

駱晉雲說道:“服神龍丹過量。”

“那是什麽丹藥?”薛宜寧立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