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連宿擡起眼來有些疑惑。
宴會剛剛結束,這人就來了驛站?
顧靖安其實只是奉命來給萬劍宗送東西。
晚宴之上人多眼雜,開啟劍台的令牌自然不能在那時送出。所以晚宴結束之後,他才過來送由五大宗門來人,明日共同開啟劍台,順便抽簽決定比試順序。
他本只是在樓下等人,但是在看到連宿之後,眼中卻毫不掩飾的閃過一絲漠然,顯然是不想看到他。
連宿皺了皺眉,也沒有理會底下的人,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別人不想看見他,他也不想看見對方。
走廊只停頓了一瞬,連宿就隨意關上了門。
除了剛開始好奇是誰的那一眼,甚至沒有再往底下看一次。
而顧靖安在看到連宿的動作之後,眉頭卻皺的更深了。
他等了會兒後,驛站的門被打開,萬劍宗的弟子走了出來。
見到那位少城主在還有些驚訝。
“少城主?”
“這是明日開啟劍台的令牌,收好。”
顧靖安將令牌遞給對方。
驛站一樓的弟子接過令牌,道了聲謝。
只是他擡眼看著顧靖安冰冷的面色,微微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什麽事了。結果只是來送個明日開啟雲台的令牌而已。
他不明所以的拿過令牌。
顧靖安盡責道:“明日正午開啟。”
他說完之後,轉身離開。
萬劍宗弟子摸不著頭腦,只好點了點頭,回去稟告張長老。
……
連宿此時回到房間之後,便放了一桶熱水。
他想事情時就喜歡泡在溫泉裏,但是此次出行不是在他洞府,沒有現成的靈泉,熱水也行。
房間之內水汽氤氳,他脫下罩衫,緩緩沒入了水中。
溫熱的流水沒過了後背的凸起的薄骨,連宿一閉上眼,腦海中都是引動他劍意的破虜劍。
殺伐至烈之意在心口回蕩,叫他心中灼熱不息。
連宿按了按額角。
他修道時日尚短,劍道天賦卻突出,短短三十載就修煉出了劍丸。
可是連宿知道自己的短板。
——他的劍道還沒有立下。
這一點本來還不分明,可是在見了破虜劍之後,他卻心頭清晰起來。
劍道,是劍之根本。
他修的是劍意,成的是劍勢,卻只是表面。
他的道還沒有立。
剛才回來時張長老問他是不是被破虜劍攝住,連宿只是笑了笑。其實他也是在思考自己的道。
顧破虜的道是——殺伐。
那麽他的道是什麽呢?
他閉上眼,莫名想起了自己修道至今的事情。
那些場景一樁樁,一件件的在眼前閃過。
有自己剛剛穿越時的,有初入山門時的,也有第一次見識到這個世界神奇,引氣入體時的。
耳邊師尊常年的教導還在回響。
劍意與胸口莫名的情緒交織,而最終叫連宿停下的——卻是在洗骨山時的場景。
他只是一招,就被人擒走了。
雖然那人與他跨越兩個大境界,修道不知道多少歲月,甚至還是妖族之皇。
但被擒就是被擒,他毫無反抗之力是真的。
雖然洗骨山一行他收益良多,但是受制於人的滋味卻並不好受,這段時間他從未想過當初的事情,但卻也沒有忘記。
以後這樣的時候還會有嗎?
連宿在心中問自己。
然而他已經有了答案。只要他沒有真正強大起來,都會有的。這一次是師尊他們來救了自己。
那麽下一次呢?
劍修不能總是依賴別人,連宿看向了自己手側的劍。
當初修為恢復時,心神合一揮出那一劍的場景在腦海中再次浮現。他整個人仿佛都陷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中。
連宿握緊手,忽然搭在了浴桶邊的劍鞘上,情不自禁的再次揮動。
自從在洗骨山之後,從未重現過的一劍隨著連宿動作被引動。
他長睫顫了顫,沉浸在空無的境界之中,只覺得房間之內無名的氣機都被這一劍改變。
沉重的仿佛被壓下的劍鞘隨著連宿的動作擡起,穿過重重禁制,在似漾非漾的空無中戛然而止。
連宿霍然睜開眼來,在拿著劍之後,又揮出一劍。
只這一劍,卻比那天的鋒芒畢露更加深邃內斂。
像是破除了那一劍單薄的銳意,而多了些更堅定,更清明的東西。
叫人望著只覺褪然生變。
連宿破水而出,一把抓住劍來。
忽然笑了起來。
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的道是什麽了。
他的劍道就是他自己。
是本心。
不是什麽殺戮攻伐,不是什麽上善若水,也不是像張長老那樣的走俠劍之道。
劍道藏於心中,只是他自己一直不知道而已。
隨心所欲,順心而起,斬卻身外虛妄。
他就是劍道本身!
連宿微吐了口氣,身上光華微轉,閉上眼睛,開始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