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白衣訶那(第4/4頁)

阿浮君道:“你一人褪去白衣,有何意義。”

他猛地擡頭:“今日只我一人,但總有一日,每個妙音族的族民都能踏上六界的土地,堂堂正正地行走在天地之間,這個未來,是來自寄水命運的解脫,而非一個妖君白衣!”

沉寂。

那長老搖頭嘆道:“你太天真了,我們不可能獲得神血,你成為妖君白衣,就已經能讓我們……”

“我不是白衣,”他語氣溫和,卻擲地有聲,“我就是訶那,寄水妙音族訶那。”

天下皆識妖君白衣,誰知寄水訶那?

今日以寄水之身著紫袍,願來日妙音族不見白衣。

紫色身影拾級而上,朝高高的祭台行去,華美的衣擺長長地拖在身後,足下台階剔透無色,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有如置身虛空。

“訶那!訶那!”

冥冥中,是誰在呼喚?喚醒心底最後一絲留戀。

身影停住,回首。

視線所及之處,是漆黑無際的冥海。不見少女的臉,唯見鬼火浮蕩,鬼氣繞城。

不忍去想,今後的你,是否還會有毫無防備的睡容?

太多擔憂,今後的你,將如何應對未來的一切?

不忍,擔憂,卻沒有勇氣勸你放棄。

一場交易的事實,成為一種感情的開始,知道沒有結果,於是毀棄承諾與約定,生氣吧,不值得難過。

白衣能為你離開,訶那卻不能為你留下。

對不起。

他微微垂眸,決然轉身,步向飄渺虛空,再不曾回頭。

“訶那!”

“訶那!”

……

焦急的呼喚聲,帶著一點點的瘋狂,飛奔進不念林的少女,急切地撲到花榻跟前。

不屬於魔宮幻境的真實景色,不念林裏還是遍地落花,許多花瓣都已經凋零,大概仙界剛剛下過一場雨,滿地殘瓣浸著雨水,與泥土混合在一起,仿佛遺落滿地的、枯萎的回憶。

天氣並不寒冷,榻上卻有大塊的冰晶,久久未融化。

冰晶仿佛盛開的蓮花,花瓣上留有三個清晰的大字。

我走了。

柳梢呆呆地站著,突然想起臨別那日,融入風花中的一襲白衣,美得讓她未曾察覺那是一場離別。

“在你完全掌控魔宮之前,我不會走。”

如今卻是這簡單的三個字,帶走了所有承諾。

不告而別嗎?也許離開太理所當然,才不曾放在心頭?

柳梢猛地伸手,想要抹去那些字跡,最終卻沒有。她只是輕輕地哼了聲,若無其事地道:“走了啊……正好。”正愁該怎麽應付盧笙他們呢!

誰稀罕。

柳梢心裏說,轉身,賭氣般地趴到濕漉漉的花榻上。

冥海中,妖歌乍起,清亮破空,直沖鬼氣虛月。晶瑩剔透的水祭台上亮起一片奇異的、天藍色的光芒,極度的柔和,仿佛要融化冥界萬物。

台下萬人肅立,鴉雀無聲。

阿浮君轉身,慢步走出祭台範圍。

少女披著水絨披風,立於鬼火之間,猶如初出淤泥的弱蓮。

她呆呆地看著他走近,艱難地道:“你們……”

腳步略停,他隨手抹去她眼角那滴淚,平靜地道:“這是他的選擇,我還有事,你回去吧。”說完就從她身旁走過。

“對不起。”低低的哽咽聲。

小手下意識地伸了伸,似乎想要拉住他。

瞬間的遲疑,終是錯過。

仙界的傍晚,風吹,夾著淡淡的暖意,吹幹了花榻,吹幹了面頰。

花瓣又飄飄悠悠地落下,如同夢境的美麗。

夢醒,再沒有見到溫柔的臉,面前的冰晶卻已經開始消融,三個字逐漸變得模糊……

終於,冰完全化為水,字也消失了。

柳梢靜靜地在榻上趴了一天,一動不動地望著那攤水跡,到半夜,忽然有兩行淚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