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隨之遊摸了摸懷裏的小狐狸, 它已經徹底沉睡了。

驟然間,熒熒的綠光迅速飛舞起來,蜿蜒纏繞的藤蔓緩緩爬上隨之遊的膝蓋, 輕輕繞住狐狸托舉起來。

隨之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他整出了這樣多的幺蛾子, 一件件事兒接連挨擠過來, 讓她總覺得這會兒說不定還有別的後招。

但並沒有, 漂亮的九尾狐就這樣被藤蔓卷起保護著,睡得很安靜。

“哧啦——”

躁動的風在古樹內肆意吹動著,吹得那些螢火都承受不住一般光芒黯淡,古樹仿佛要就此裂開似的發出難聽的聲音。

但是仲長狸仍然很安靜。

隨之遊手指動了下,走了過去,又盯著那只雪白帶血的毛絨絨團子看了會兒,心中慢慢地生出了一些陌生的感覺。

她有一瞬間感覺他已經消亡了, 但原來沒有。

於是隨之遊又松了口氣,靜靜坐在藤蔓下, 望著熒熒的光芒接連隕落黯淡, 等著這棵古樹徹底開裂將她送出去。

她喉嚨中嘔出了鮮血, 跟著血而來的, 還有些茫然。

他的心臟, 好像真的在讓她為他悲鳴,只是這悲鳴無聲, 只如輕紗般輕輕籠罩。

隨之遊從未想過, 縱使萬箭穿心,他竟仍求她記住。

幾縷光從古樹外射進來, 帶來一聲巨大的“哢嚓”後, 更為刺眼且盛大的光徹底照亮古樹中。藤蔓卻擁護著狐狸生出金黃色的光罩, 將它小心呵護著,沉入了更深處的黑暗中。

這樣的光芒中,最後一點熒光墜落,輕輕落在她的發絲中,閃爍幾下化作了一片輕盈的杏花。

再一睜眼,隨之遊已經站在了古樹外。

她眼睛被刺得眯了眯,好一會兒才發覺身前站了兩個身影。

謝疾站在稍前的地方,白衣勝雪,冷如寒霜。

他身後幾步是閻王,身上竟沾些血汙,看著十分狼狽,眼神中卻又含著些壓抑。

謝疾問:“怎麽回事?”

隨之遊還有些沒回神似的,反應了幾秒才道:“他偷偷把他的心臟和我換了,卻激我殺了他,然後我便傷了我的心臟。”

她頓了下,又說:“現在他要用身體養它。”

閻王側過頭,呼吸有些沉重,似乎有些聽不下去了。

謝疾面無表情地點頭,“難怪你現在如此狼狽。”

隨之遊難以控制地眼睛發酸,“我沒辦法哇,它讓我現在好難受。”

謝疾道:“暫時的,適應下。”

隨之遊道:“師傅你根本不懂什麽是愛,我現在被搞得感覺這輩子都不會開心了。”

謝疾想了下,將懷裏的糖糕遞過去,“先吃東西吧。”

隨之遊道:“居然是糖糕!好耶!”

她接過了卻沒吃,看向謝疾身後的閻王,道:“你看起來很想拽著我說你好兄弟的命都給我了。”

閻王深呼了幾口氣,才對謝疾道:“想必你不介意,我和她單獨聊聊。”

謝疾挑起一挑眉頭,沒說話,卻已然是默許的樣子。

於是閻王便與隨之遊走到了一邊。

隨之遊先打破了沉默道:“他會怎麽樣?”

“修養個幾百年,死不了。”閻王扯了下嘴角,很努力地克制語氣中的怒火,“不過目前看來,他應該算得償所願,居然做到這個地步。”

隨之遊心中卻有別的擔憂,便直接問道:“那我呢?我的魂燈是不是滅了?”

閻王點頭。

隨之遊立刻頭疼起來,感覺壞菜了。

若說於修仙界中,玉碟算身份證,但魂燈怎麽也算得上戶口档案了。前者沒了還能拖個關系搞一搞混社會,後者沒了根本不可能靠著玉碟進別的門派,因為玉碟沒有了對應的魂燈,是無法錄入門派玉碟系統中的。

也就是說,隨之遊現在基本不可能靠著手裏的玉碟進入新門派了,不是黑戶勝似黑戶。

受不了了,明明都是東方玄幻了,為什麽偏偏還有這麽精密的戶籍系統啊!這種弱肉強食,講究叢林法則的世界難不成還要統計人口流動就業率與死亡率嗎!

她實在有些難受,卻又聽閻王道:“你,哭了嗎?”

隨之遊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摸了摸臉,“啊?沒有啊?”

閻王沉默了下,糾正道:“我是說,在古樹中時,你有為他流淚麽?”

“沒有。”隨之遊想了想,又說:“怎麽了?我該更難過一些麽?”

閻王嘆氣,眼神中有了些譏諷,“他曾為了從我這裏誆你的消息跟我裝哀怨,說心心念念只要你一滴淚。”

隨之遊可算知道自己怎麽被發現的了,無奈道:“你還怪好騙的,像他這種狡猾的家夥,裝可憐絕對是有後招而已。”

閻王眼中的譏諷更濃了,“是啊,怎麽偏偏在你身上便如此蠢,將自己真搞成這般境地呢?”

隨之遊倒是很理解他對自己的怨懟,便也懶得跟他吵嘴,結束了話題準備離開,卻又被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