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謝遊很了解謝玉成, 她很清楚地知道他看似脫塵清冷,但一顆心仍是在凡世間的。她很難說為何有這種直覺,但她覺得他這樣讀書讀得多偏偏又想當和尚或者道士又或者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斷塵緣的職業都是很難的, 知道太多才容易生出執念。

所以她摸索來摸索去,很輕易地便找到了他的死穴——不慕權勢, 一心向道。

這也太好拿來威脅他了。

謝遊這麽想著。

她本來是打算用現在自己的身份壓著他一個繼子配合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壽宴晚上當天出事了。

其實在被帶回慶國公府時,謝遊與謝玉成已經針鋒相對了一段時間了,他見不得她吊兒郎當不聽話,她見不得他裝矜貴淡漠,彼此都較勁起來折磨對方。小築裏每天雞飛狗跳,不是謝玉成發火了,就是謝遊搗亂了, 沒有個安生日子。?

但若說沒有感情,卻也不可能, 在壽宴前幾日, 他們終於是能相安無事的相處了, 甚至還有了些微妙的情誼。

謝遊其實以為他們之間的兄妹情誼會持續很多年, 一直到某天謝玉成老死在某個道觀或寺廟裏, 她還能流幾滴眼淚去送終。可惜她屬實有些畜生,壽宴上謝玉成喝醉的樣子實在是好看, 冰霜似的眉眼含著幾點瀲灩, 白皙面皮上泛起點紅,看得她一愣愣的。

壽宴結束之後, 她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那就是, 現在作為慶國公府千金的她, 把一個跟慶國公沒血緣關系的繼子辦了,這位繼子告狀的可能性大不大?她有沒有辦法能阻止他告狀?

答案是,可能性不大,就算大,她還能威脅他。

謝遊想通其中關節,一拍大腿,大晚上就翻出了房間打探謝玉成的房間。

等她打聽好,偷溜進謝玉成房間時,發現他床前居然還掛著層層紗幔,紗幔內人影晃動。

謝遊挑起簾子,看見謝玉成黑發散落,臉頰潮紅,眯著眼仰頭,跟只天鵝似的昂著脖頸。他看著她,似乎還沒醒酒,“你怎麽來了?”

“我翻墻來了。”謝遊脫了鞋,直接翻上了床,“給我讓個地兒。”

淡且熟悉的馨香在一瞬間安撫了他因醉酒難受的神經,讓他幾乎有些想要湊近再嗅吸下。但下一刻,他立刻意識到不對,努力掙紮起身子一把攥住她手腕,“下去!”

他胸口起伏,黑黢冷峻的眼眸裏帶著幾分慍怒,聲音卻壓低了,“趕緊回你房間,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這裏是慶國公府,多少雙眼睛,你居然敢做出這麽荒謬的事情來?”

謝遊一點也不在意,反而迎著他的身子貼過去,“我要做什麽荒謬的事情?”

謝玉成怔了下,面色更冷,“謝遊,不要讓我再說第二次。”

“是什麽荒謬啊?你怎麽不敢說呀?”謝遊翹起嘴角來,一翻身,整個人竟是直接坐在他身上,手肘撐在他胸膛上,“是我半夜來找你荒謬,是我想與你共枕眠荒謬,還是——”

她紅唇翕動,慢慢吐出最後一句,“我想與你做的事荒謬?”

謝玉成盛怒至極,話為出口,先劇烈咳嗽起來,面上潮紅愈發明顯。

他伸手捂住唇,有些難受地仰頭,“不要胡鬧,快離開。”

怎麽會有人到這個時候,還可以這樣冷靜,仿佛一切都能有序後退一般。

謝遊著實不解,可她人都來了,是絕對不願意這樣退後的。

於是她直接附身過去,貼上他的嘴唇。

謝玉成瞳孔驟縮,瞪大眼,攥住她手腕的力度都松懈了些。他的頭腦昏沉至極,她的黑發垂落下來,搔動著他的脖頸。

昏黃燭光之下,兩人的身影幾乎要化作同一縷煙霧。

他有些恍惚,喉結吞咽起來,可下一刻全身又立刻繃緊起來,握著她肩膀用力一推。

其實謝玉成醉得力氣早就不剩多少力氣,可惜謝遊一時不察竟還是著了道。

“咚——”

她身子一仰,肩膀結結實實撞到床邊桌角。

她疼得面色消散,倒吸幾口冷氣。

謝玉成眯起眼,薄唇愈發瀲灩,極力克制著想伸出的手,眼眸沉沉,“謝遊,不要放肆了,趕緊回去。你知不知道,一旦你被發現了會面什麽?這裏不是你可以胡鬧的地方。”

“謝玉成,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啊,你現在站穩都難吧?”謝遊捂著肩膀,仍是笑吟吟的,忍著痛窺他,“你不會覺得你攔得住我吧?”

她再次欺身而上,隨手拔下頭上的朱釵,黑發瞬間傾瀉而下。

謝遊握著朱釵,以一種近乎輕佻的姿態直接挑開他的衣衫,眼神裏的惡意比她的黑發還要濃密,將謝玉成那顆劇烈跳動的心纏得生疼。

他閉上眼,幾滴薄汗沁出,打濕了額邊發,手無力垂下。

謝遊其實很喜歡他的手,骨節分明,白皙如玉,一看便知是個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於是她反而不再著急給他施壓,而是拿起他那只漂亮的手打量起來,“你居然連左手都有繭子,兩手都會寫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