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蟬

當晏安魚因為察覺自己的心意而失眠時,也有人因為他無法入睡。

淩晨,樺台大學的男生宿舍樓都熄了燈,只有某個窗戶裏透出點點光亮。

於斯年輕手輕腳地從浴室裏出來,手裏拿著剛倒完水的保溫杯。

室友們都睡了,依稀還能聽見趙安的呼嚕聲。

他從工具箱裏找出螺絲刀,右手堵在杯口,小心地將鯨魚項鏈拿出來。

項鏈在水裏泡了許久,裏面的電池已經完全不能用了。於斯年抽了張紙,把表面的水擦幹,而後熟稔地撬開側面的縫隙,將鯨魚肚子露出來。

他第一時間卸下電池,然後把吊墜放到燈下查看。

台燈清晰地照著內部結構,與之前購買的吊墜不同,鯨魚的肚子裏並不是空的,而是放著一個圓形金屬片。

那金屬圓片有指甲蓋大小,深色,上面布滿了精致的亮塊,看上去像芯片。

他心中頓感不安,拿出手機拍照識物,搜索到了唯一一個關鍵字。

——竊聽器。

於斯年的手在發抖,他看完了一整篇關於防竊聽的科普,立刻掏出手機,給晏安魚發消息。

他飛快地打下一行字,卻在點發送的時候猶豫了。

發消息不安全。

晏安魚和溫景煥住在一起,要是被對方看到了,情況只會變得更差。

最重要的是,溫景煥竊聽他的動機是什麽?

晏安魚只是個沒錢沒勢的大學生,監視他的動向,能得到什麽好處?

一只小蠅停在了台燈的燈管上,於斯年盯著手中已經損壞的竊聽器,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慌忙收起被大卸八塊的項鏈,把竊聽器扔進抽屜裏,並且上了一把鎖。

浴室裏的抽水馬桶發出怪異的聲響,他深深吸了口氣,打開電腦,登錄學校內網,試圖查詢溫景煥的個人資料。

次日早晨,出租屋內。

雖然今晚就要上台表演了,但晏安魚還是照例做了早餐。

與往常一樣,兩人相對坐在桌前,手邊放著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鮮牛奶,默默吃碗裏的餛飩。

墻上的掛鐘嘀嗒作響,他們除了互道早安,再沒有說別的話。

晏安魚悄悄瞥一眼溫景煥,發現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溫景煥好像在生氣。

自從昨晚,晏安魚開始對自己的心意產生懷疑後,他對溫景煥的一舉一動都變得很敏感。

“溫醫生,”他試探著問,“今晚來看我的節目嗎?”

溫景煥沒看他,隨口答道:“我來接你。”

他的態度明顯和平日不一樣,晏安魚倍感失落,連碗裏的餛飩都沒心情吃了。

兩人合租後,晏安魚沒少打掃衛生、收拾廚房,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的。有時候為了半夜做東西吃,還弄出了不小的響聲。

是不是自己太聒噪,惹溫醫生煩了?

晏安魚不好開口直接問,於是只能憋在心裏,安安靜靜地吃完飯,去學校彩排。

晚會於晚七點開始,晏安魚上午上完了放假前最後一堂課,下午便在劇院裏等著彩排。

他和於斯年的節目在倒數第五個,需要等很長一段時間才能上台。

後台悶熱擁擠,晏安魚換好衣服,從狹窄的過道裏擠進去,看到了坐在角落裏的於斯年。

兩人都穿著嶄新的黑色西裝禮服,晏安魚瞥了一眼於斯年,又看向鏡子裏的自己。他捏了捏頗為別扭的墊肩,感覺有些束手束腳。

“挺好看的,”於斯年拍了拍他的背,“別擔心。”

晏安魚嘆了口氣,在角落挑了個小紙箱坐下。

反復排練了這麽多遍,他早就不緊張了。雖然想到音樂劇的選角機會,還是倍感壓力,但與之相比,晏安魚現在更在意溫景煥。

“我來接你”——他會來看晚上的表演嗎?

他兀自胡思亂想,於斯年坐在他身邊,隨口問:

“安魚,合租還順利嗎?”

晏安魚愣愣地轉過頭,“挺順利的,怎麽了?”

於斯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你的室友,對你還好嗎?”

“你有沒有向他問起過,他家的事情?”

晏安魚狐疑地轉過頭,一眼便看到他額頭上滲出的汗珠。

提到溫景煥,於斯年好像非常焦慮。

“沒有呀,怎麽了?”晏安魚問。

前台的報幕聲把他的聲音蓋過去,幾個穿著武術服的學生走過,木質的地板發出悶悶的響聲。

於斯年目光放空,仿佛想到了什麽駭人的事情。

“沒事,”他對晏安魚勉強笑了笑,“就是隨口問問。走吧,我們該準備上場了。”

距樺台大學十幾公裏的療養院裏,溫景煥坐在病院長廊的走道上,手裏的白菊嬌艷欲滴。

他頗有些焦躁地戴著耳機,反復點開監聽軟件,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晏安魚的吊墜還能發光,為什麽監聽器會沒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