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毛衣

次日早,輔導員辦公室裏。

“我已經在教室裏解釋過了,導員,那是我買給朋友的生日禮物,是我預支了音樂劇的勞務買的。”

晏安魚耷拉著腦袋,垂手站在桌前。

他翻出自己和李教授的聊天記錄,又給導員看自己那天的消費記錄。

學校的補助金每個月一千元,其中五百直接打到學生的飯卡上,另外剩下的一半才會打到銀行卡。導員看了一眼他這個月的支出記錄,晏安魚實在是省吃儉用,吃喝只花飯卡裏的錢,交過八百的房租後,余額裏不到兩千,再買完禮物,只剩下最後一百五。

導員嘆了口氣,把手機還給了他。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會去攀比的學生,”她頗為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眼下略帶著烏青,顯然是沒睡好,“但你自己生活這麽拮據,下次還是不要送別人這麽貴的禮物了。”

晏安魚有些茫然地看著她,忽然沒反應過來。

這件事應該錯在步笑梅偷拍才對,為什麽現在變成責怪自己送禮太貴了?

“當然,這件事說到底還是步笑梅同學做得不對,我會找她溝通的。”

導員看出他的想法,解釋說,“但……她把照片發到了班級群裏,她的家庭又和學校領導熟悉,我怕這會影響別的同學老師對你的看法。”

說到此處,她深深吸了口氣,“真的很抱歉,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話音落,辦公室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窗外一陣寒風刮過,將半掩著的窗戶吹開一條縫,發出“吱呀”的聲響。

過了許久,晏安魚微微擡起頭,做了個決定:

“我會主動取消資助資格的,”他說,“下個月開始就不領了,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導員眉毛微挑,有些驚訝,晏安魚卻說了句“謝謝”,轉身出了辦公室。

行政樓的走道裏亮著明亮的燈,蒼灰的樹影從窗戶外傾瀉下來,晏安魚緩緩走下樓,長長出了口氣。

他昨晚就已經想了一夜,剛才導員的話更堅定了他的選擇,但他除了這樣做,別無他法。

如果不做任何表示,李教授會怎麽想,學校會不會找他談話?

如果堅持繼續拿補助,同學們都知道他有能力買奢侈品,那麽他在同學心裏,不就成了步笑梅那樣的人嗎?

晏安魚自我安慰——他確實算不上非常貧困,比起連飯也吃不上的學生,已經算很好了。

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晏安魚勉強打起了些精神,側頭看著放在一樓樓梯處的落地鏡,朝鏡子裏的自己露出一個微笑,蹦下台階。

走了兩步,他又蔫兒了。

以後沒有補助金,每個月就只有一千五的生活費,交完房租,就只剩下七百。樺台市物價貴,光靠七百塊錢吃飯……

晏安魚掰著手指,頓時愁眉苦臉。

難道真的要靠溫景煥養自己嗎?絕對不可以!溫醫生的工資不算高,最近還因為媽媽的事情忙前忙後。他已經讓自己少出好幾百的房租了,就算是戀人關系,也不能給對方添經濟負擔才是。

晏安魚從小被教育要自立自強,這個觀念一直伴隨著他成長,深植心中。

還是趕緊找一份穩定的兼職吧。

他嘆了口氣,掏出手機給溫景煥發消息:

“報告溫醫生,剛從導員辦公室出來,準備去上課啦。“

這是溫景煥昨晚交給他的任務,每到一個地方就要向他匯報。這要求聽上去很無理,但晏安魚自然是不會拒絕,全當戀愛的小情趣。

他看了眼聊天背景上溫景煥的睡顏照片,嘿嘿笑著“吧唧”了一口,調整心情,去上課了。

上午十點,療養院。

“王叔,吃過早飯了?”

李醫生經過走廊,朝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打招呼,“要幫忙嗎?”

老人臉上露出孩童一般的笑,將手裏的小本子收起來,布滿皺紋的手與醫生握了握,含糊不清地說:“我去找病友打麻將咯。”

“好嘞,”李醫生也朝他笑,“我推你過去。”

普通病人在療養所的生活,大部分時間來說都是相對和諧的。而鐵門那邊住著的病人們,則更讓醫生們操心。

李醫生把王叔推進休息室,就聽門外走過一陣急促的腳步,他警覺地退出來,瞥到一個往鐵門那邊去的身影。

溫景煥步伐急促,身後跟著一個護士,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麽。

這是繼上次溫母咒罵晏安魚以來,溫景煥第一次過來探望。李醫生心裏忽地升起一種不安感,於是幾步奔了過去,將他攔下。

“溫先生,”中年人的體力不算好,李醫生喘著氣,一手按在欄杆上,“你別忘了探視的規定。所有尖銳物品、危險物品,一律留下。

溫景煥臉色很難看,眼窩深陷,顯露著黑眼圈,似乎是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