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驚蟄點點頭,從袖中取出了那本《依依傳》:“好像是這話本裏寫的……”

姜稚衣眨了眨眼,驚疑不定地接過話本,翻到男主人公從軍的戰績,一目十行掃下來——

以身為餌截河淹敵。

單騎闖敵營。

千裏奔襲取敵將首級。

孤身入北庭。

“這麽說,”隔壁的男聲重新響起,“外邊傳沈元策單騎闖敵營,千裏奔襲取敵將首級,孤身入北庭什麽的,也都是真事了?”

“…………”

姜稚衣緩緩擡起頭,和驚蟄對視了眼。

驚蟄:“郡主,難道是話本又顯靈了?”

姜稚衣擡手打住她,面無表情合攏話本,靜坐上片刻,深吸一口氣,再次慢慢翻開。

眼前的白紙還是那白紙,黑字還是那黑字。

姜稚衣垂下眼睫,盯著話本裏“阿策哥哥”四個大字,一動不動地定在了桌前。

不是話本顯靈。

應是河西的仗打在前,話本寫在後,所以不是話本裏的事又應驗了,而是這話本原本就借了沈元策的事跡當“模子”。

這《依依傳》的男主人公,本就是寫的沈元策。

……怎麽能是寫的沈元策?

姜稚衣不可思議地把整卷書翻來又覆去,覆去又翻來,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還是沒看出——這位一身孤膽,殺伐決斷,在沙場上以瘋魔狂悖之名令敵寇聞風喪膽的“阿策哥哥”,和那個為一只蛐蛐跟她跳腳的沈元策有半點相似之處。

“此去三年,四方城中少了一位鮮衣怒馬的翩翩少年,弱水河畔多了一位橫刀立馬的無雙戰神。”

——真是寫得詞藻華美、文采斐然、六親不認、面目全非。

這哪兒是拿人當模子寫話本啊,這是把人送去重新投了個胎!

要早認出此“策”即彼“策”,她至於給這麽多眼神……?

谷雨抱著狸奴姍姍來遲時,發現姜稚衣臉色難看得像吞了蒼蠅,手裏牢牢捏著一卷話本,捏得指骨都泛了白。

“郡主,咱不跟這話本一般見識,仔細傷著了手。”驚蟄上前勸道。

谷雨也去哄她:“奴婢方才在樓下轉了一圈,金吾衛已經在開道了,想來過不了多久路就通了。”

姜稚衣一聲沒吭。

谷雨只好抱著睡著的狸奴退到窗邊,繼續往下張望。

兵甲摩擦嚓嚓作響,樓底下,手持儀刀的金吾衛已將人潮分隔到道路兩旁。

夾道的百姓們一個個踮著腳伸長了脖子,眺望著城門的方向。

冬季嚴寒的天,鬧哄哄的空氣裏竟像翻騰著熱浪。

吵嚷聲中,忽聞踏踏馬蹄如雷震響,一線玄色攜地崩山摧之勢飛快逼近,騎兵隊浩浩湯湯馳騁而來。

馬上眾兒郎身披玄甲,手執銀槍,目視前方軍容整肅,個個意氣風發,尤其被簇擁在當中的那一騎——

少年長身高踞於一匹黑亮寶馬,烏發以墨冠高束,足蹬長靿靴,腰佩青鋒劍,一身戎裝光華耀目。

同樣黑中帶赤的甲胄,旁人都為這黑壓得莊嚴持重,獨他身上那一抹赤色跳脫而出,襯得人比獵獵翻飛的旌旗還更鮮亮。

只一眼,滿街的花枝都有了去向。

谷雨人在三樓,只看見一顆顆黑黢黢的腦袋,卻看不清馬上人模樣,好奇得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正巧懷裏的狸奴睡夢中突然一個翻身,一骨碌滾了下去!

“啊——”一聲慘叫接著“喵——”一聲慘叫,姜稚衣回過頭一驚,連忙起身探出窗子往下望。

通身金黃的肥貓高高墜落,在風中四仰八叉炸開一身毛,眼看就要摔成一塊肉餅。

忽然銀光一閃,馬上少年反手抽出身邊士兵長槍,手腕一翻,長槍在半空掃過一道虛影,斜向上去一挑。

朝陽燦爛,萬丈金光皆凝於槍頭一點鋒芒。

貓被槍杆接到,肚皮貼著槍杆滋溜一路滑到尾,四只爪子驚恐地扒住了少年的手。

馬蹄高高揚起又颯颯落下,數列騎兵齊整勒馬。

人群中靜了一刹,爆發出潮水般的叫好聲。

“好槍法!”

“天爺,英雄救貓哩——”

“阿娘快看!是天上仙女兒掉的小仙貓!”

眾人隨馬上少年一同擡首望去。

三樓小軒窗邊,少女探窗而出的身姿娉娉裊裊,上穿杏白短襖,下著榴紅百叠裙,頭梳百合髻、簪金步搖,額心一枚梅花鈿,朝霞映雪般明艷,連娟長眉之下,一雙透著驚訝的水杏眼正定定遙望著馬上的少年。

一陣迷人眼的風吹過,少女明亮的眼瞳一眨,好似眨碎了朝陽,投落下一片溶溶的春光。

一眾看客大張著嘴發出一陣驚嘆。

三樓雅間,姜稚衣打量著三年未見的人,遲疑地眯起了眼。

馬上人這一身神采英拔的鎧甲,加之頎長的身量,寬肩窄腰的身板,全然沒了過去那隨時要癱倒的懶骨頭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