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3/4頁)

元策無聲側身一避。

看了半天也沒瞧見半點光亮,姜稚衣直起身幹站著等了會兒,回到階下,低著頭踱起步來。

醞釀了會兒情緒,站定在門前笑著一擡眼:“阿策哥哥,你終於來了!”

元策遲疑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眼面前厚實的門。

“?”

外頭不知怎的沒了後文,再次響起緩慢的踱步聲,接著,門外人清了清嗓,又換了一道哭腔:“阿策哥哥,你終於來了……”

元策:“……”

門外,姜稚衣嘆了口氣,摸了摸幹巴巴的眼角。

她平生向來有一說一,從沒有人需得她做戲討好,再練也是哭不出來的了,把詞兒背順也算心意到了吧。

姜稚衣擡頭望著天,背起了路上和婢女商量出來的詞兒:“阿策哥哥你可知你再晚來一步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我原以為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舅父定會為我大義滅親,卻沒想到我才是那個被滅的親。”

“我也算看明白了在那個家我終究只是個外人,這世上真正會心疼我的人只有你。”

“如今我被舅母掃地出門孤身一人流落街頭無處可去,只好來投奔你,阿策哥哥你——”一股腦順溜到這裏,姜稚衣換了口氣,滿意一笑,“可願收留我?”

“……”

元策冷著臉負起手,一個轉身往回走去。

東院那頭,青松眼看元策一眨眼打了個來回,愣了愣道:“公子,您不出門啦?”

元策頭也不回地進了房裏:“今晚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開門。”

天色漸漸暗沉下去,徹底入了夜,掌燈的仆役引著火燭,將廊子裏懸掛的燈籠一盞盞點亮。

下人們魚貫雁行般忙碌起來,去廚房端來熱騰騰的飯菜,送進暖閣,等房裏的人用完,又去收拾碗筷。

進進出出的腳步一直到近亥時才陸續停下。

院子裏陷入沉寂,夜闌人靜,空氣中寒意漸濃,各個屋子都關攏門窗,燒起炭火。

燈火通明的書房裏,青松站在書案邊研著墨,看元策從書架拿了卷兵書,隨意翻閱著,偶爾提筆寫一些什麽。

過了會兒敲門聲響起,有玄策營的士兵漏夜過來。

元策從書頁裏擡起頭,接過士兵呈上的信函。

士兵轉身退下,臨到門邊又回過頭:“少將軍,卑職來時看到永盈郡主在門口,好像凍得不輕的樣子……”

元策拆火漆的手一頓,眼底閃過一絲意外,看了眼窗外天色。

“要不要請她……”

“不必管。”元策回過眼,閱起信函。

報信的士兵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屋裏很快又沒了人聲。

更漏點滴,像首催眠的曲。

不知過了多久,青松研墨的手垂下去,小雞啄米般打起瞌睡。

窗外北風呼號,從支了道縫的窗子竄進屋內,吹得案頭燭火一跳一跳,白底黑字的書頁上光影抖動。

一縷雪絮忽然飄進書房,輕輕落上案頭。

元策執卷的手一松,擡起眼來。

窗外不知何時起已風雪大作,密密匝匝的白絮漫天飛舞,吞噬掉漆黑的夜色,整張天幕斑駁一片。

院子裏風燈飄搖,幾盆露天的花栽耷拉下枝條,枝頭的花瓣被吹打得搖搖欲碎。

有仆役披上衣裳匆忙奔出,將最嬌貴的那盆護在傘下搶著往裏搬,又招呼其他人快些去搬剩下的。

元策收回眼,看向屋裏的更漏。

滿院子紛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最後復歸寂靜。

元策靜靜看了會兒,擱下書起身走了出去。

青松猛一個盹兒打醒,迷茫了一陣,連忙提了把傘跟上去:“公子,這麽晚了您要去哪兒?”

穿堂風迎面刮來,險些掀得傘翻個面兒,青松艱難地撐著傘,一路跟著元策走到後門。

抽去門栓,門外空蕩蕩一片,果然已……

元策轉身的動作停住,一垂眼,看見了門柱邊那朵蜷縮成一團,蹲抱著自己發抖的白蘑菇。

聽見動靜,“蘑菇”驀地扭過頭擡起眼來,像是被凍傻了,頂著霜白的臉看了他半天,不敢相信一般迷蒙著眼道:“阿策哥哥?”

元策的目光緩緩掃過她通紅的耳朵和鼻尖,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

“郡主——怎麽還在這裏?”

終於聽見熟悉的聲音,姜稚衣迷迷糊糊沒怎麽聽清,只覺得有點想哭,仰著頭眼睫撲簌簌一顫:“我想見你……”

元策目光一凝,盯住了那顆被眼睫扇落的雪粒。

姜稚衣凍僵的腦袋開始轉動,顫著嘴皮背起詞兒來:“阿策哥哥,我今晚,舅父他……不是,舅母她把我趕出了家門……”

斷續的碎碎念混著風雪聲嗡嗡嗡地鉆進耳裏。

元策看著那雪粒融化成水,一回神,地上的人抱著膝蓋連打了兩個哆嗦:“阿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