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

035 - 格弗雷先生

讓·達爾克知道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雖然他和歷史上那位有名的聖女貞德(珍妮·達爾克)同名,但不代表他喜歡自己這麽個能被嘲笑女氣的名字。

可是他對於授予自己這個名字的父母完全沒有記憶,自打有意識以來,他每次對著鏡子中的白頭發金眼睛都會吐槽為什麽自己一個法國人能長得那麽像是亞裔,天生的瞳色發色也極為奇怪,不過討厭著每一個英國佬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從身份來說,表面上他是一個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學就讀的普通大學生。但在背地裏,他是一個為了尋找自己以前的記憶而在神秘側小有名氣的驅魔人。

達爾克最多只能記得半年內的記憶,並且這些記憶有時候也會像是陡然撕下的書頁,一頁一頁慢慢被風吹離單薄的記憶相簿。他記不太清半年之前發生過的事,手邊只有一本手記在提醒他常識之外關於他的一切,這讓他每次失憶後都能很快就適應當下的生活。只是在重復的夢境中,他不可避免地看到瘋狂憤怒的自己肆無顧忌地釋放出的火焰燒卻著那些屬於記憶的書頁,他奮力對抗和阻止過,最後卻只抓住了半張紙張到手心裏。

這半張紙張讓他迷茫又困惑的人生中又多出了一個目標,一個在尋找的人。

黑色的車影在夜色裏一閃即逝。

在沒有交警和限速的市郊,達爾克肆意加大馬力,黑色機車像是野獸一樣咆哮著。

他沒有戴頭盔,短發發尾在風中亂舞。他俯著身子,金色的眼睛在某一刻趨近於獸類。

這樣的速度對他來說還太慢了,夜風也不夠冷,他應該在更高更冷的地方沖刺呼嘯過,所以在身下機車橫沖直撞的氣勢下,他還能出神地在腦海裏勾勒那個記憶裏的影子。

——那是高中,還是大學?反正是一場燈光璀璨的舞會上。

達爾克看到自己穿著一身休閑風格的黑色正裝,冷漠地站在舞池一角,很不紳士也很不浪漫地拒絕了一堆沒有面孔的女人的邀請。金色的眼睛冷冷望著鎏金的舞池,在不耐煩的情緒逼出他豎立的瞳仁前,一個磕磕碰碰的腳步聲接近了他。

金色豎瞳中的冰冷似乎在一瞬軟化了半點,他被迫切換回記憶裏的第一視角,回頭看向了那個腳步的來源。

可惡的是這一頁記憶很不完整,向他走來的女性面容籠罩著一團輕薄的霧氣,他只能辨認出對方有黑色的頭發和藍色的眼睛,身體動作十分局促,像是不適應穿不慣的高跟鞋和小禮裙,還有這樣隆重的場合。

達爾克聽到自己笑了一聲,慣性的冷嘲熱諷中帶著一點好笑的意味,然後他主動朝對方伸出手。

記憶到這就中斷了。

後來他細細去描摹這頁記憶的細節,把女性展現出來的信息都畫成手記上的速寫。

“她”應該才是個亞裔人,但身形比起常見的亞裔女性高挑偏瘦,骨架的輪廓很硬,也不怎麽豐滿,紅裙上裸露的脖頸非常優雅,寫著局促慌亂的眼神有種小動物一樣的純澈。

達爾克不記得自己牽沒有牽上對方的手,但“她”的手上戴著半透明的星紗手套,為了把布滿傷痕的皮膚都給掩蓋,所以自己就算是牽上也……

達爾克突然驚覺。

他是怎麽知道對方的手是傷痕累累的?難道對方和自己一樣也是個驅魔師嗎?

一個又一個問題接踵而至,對於失憶的他來說很難思考到答案。所以達爾克把這一切記到手記上,然後就帶著一本手記和驅魔的工具到處流浪,開學季時才會返回紐約,交上一份份課外實踐報告湊學分,然後再度出發。

總有一天,他或許會忘記一切,也可能會運氣好的在那之前找到自己失憶的秘密,找到那個舞池中朝自己走來的影子。

夜色中,機車油門被轟到極致,白發青年熟門熟路地駛進了密大附近的建築群。

這附近的建築幾乎都是旅館,沒到開學季基本空空蕩蕩,屋主也大部分都住在市郊,所以他無所謂自己制造出來的噪音。

把機車停好後,按著還沒有忘卻的記憶,達爾克找到他原本在這租下的房子所在的旅館。

長靴碾得老舊的木樓梯吱呀作響,白發青年勾著鑰匙走到門前,突然擰緊眉。

屋子裏面有其他人。

而且……

達爾克的目光慢慢向下望,閉合的門的黑縫後,他能感覺到大概到人的腳踝處有魔力的波動,門背後應該有一個陣法,用來提醒和防備,或者更鋒利一點,可以直接割傷外來者的身體。

達爾克冷冷地凝視了那裏片刻,伸出手。

一抹鮮紅的火焰突然從他的手心中冒出,卻像是水一樣流淌而下,在落地前形成一把細劍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