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宮

蘭澤頂著姬嫦的視線,他有些不自在,樂師已經請過來,隨著琴聲緩緩地響起,他跟著唱起來。

這首江南雨是十幾年前的名曲,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聽,難得樂師會彈。

他平常鮮少唱曲子,他娘教他,但是不讓他跟外人唱。因為緊張,最開始嗓音有些磕絆,他對面便是謝景庭,謝景庭坐在那裏,視線平靜溫和,他心情莫名平復了些許,沒有那麽害怕了。

“今日一別,雨聲隨君入夢來,眉春山之後見君,每逢春雨常相見……”

蘭澤唱的一般,他音色好聽,少年人獨有的清澈嗓音,加上他容貌生的好,今日穿了一身碧色的長袍,隨著琴音,仿佛真的置身在江南雨幕之中。

最後一個曲調落下,蘭澤唇畔抿起,他方才因為緊張一直看著謝景庭,這會唱完了,他立刻收回了視線。

他站在主位前方,掌心出了一層汗,靜靜的等著姬嫦的吩咐。若是姬嫦不滿意,興許他今日便要掉腦袋了。

姬嫦收回了視線,問謝景庭道:“如雪,他是誰送來的,朕原先未曾見過。”

謝景庭說:“前幾日去徐州辦事,他父母在徐府做工,家裏只留了他一個,我和常卿路過,這少年為我們二人煮了茶,我便將他帶了回來。”

蘭澤聽的一愣一愣的,謝景庭說瞎話不打草稿,他沒忍住看謝景庭一眼,謝景庭表情溫和,半分看不出來是在瞎編。

前往徐州是姬嫦的安排,徐府下人幾乎都受牽連,孩子卻是無辜的。

何況謝景庭一向心善。

姬嫦:“你素來心善,朕身邊正好缺一個唱曲的,如雪,把他送朕那幾天,你看如何?”

旁邊的張元春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別的,他下意識地看蘭澤一眼,發現蘭澤臉色已經白了。

姬嫦性格陰晴不定,傳聞每月都要從金鑾殿裏擡出去好幾個死了的下人。

蘭澤過去,就算一時得姬嫦的歡喜,又能留多久呢?

謝景庭並沒有答應,對姬嫦道:“這件事,還要問問他自己的意思。”

“蘭澤,你想不想進宮?”

蘭澤自然不想去,他臉色已經白了,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一雙鹿眸下意識地看向謝景庭,眸中帶著些許懇求。

若是他說不去,會掃了皇帝的面子,之後下場不會好到哪去。

謝景庭只看了蘭澤一眼便收回視線,對姬嫦道:“過幾日國子監便要開學了,讓他去幾日也無妨。”

“你要送他去國子監?”

謝景庭略微點頭,對姬嫦說:“他只會唱唱曲子,原先他娘親父親未曾教他識字,我既將他領進府,讓他學些東西總是好的。”

話音落了,蘭澤臉色漲紅,哪怕謝景庭壓根沒看他。

沒想到謝景庭知道他大字不識,居然還在這麽多人的地方說了出來……他知道是為了讓他能有回來的機會。

可是……他感到非常丟臉。

張元春直接笑出了聲,十七歲的年紀還只會讀三字經文,傳出去確實會讓人笑掉大牙。

蘭澤臉色發熱,他勾著腦袋,恨不得找個地縫鉆起來。

“你說的有理,他竟還不識字。”姬嫦反應淡了些許,掃了蘭澤一眼,方才還覺得驚艷,這會再看,蘭澤舉止略微拘謹,有些小家子氣。

到底只是個唱曲的。

只會唱曲的蘭澤滿腦子都是謝景庭什麽時候知道的,那為何還要給他送考題,是不是故意想讓他自己露出馬腳。

那他找秀才幫他寫考題,會不會謝景庭也知道?

蘭澤接下來吃東西都沒有了心思,張元春在他身邊,語氣略有些酸,“沒想到你不識字,督主居然這般護著你。”

“我問你,你當真是他路上撿的?督主可有和你說過什麽?”張元春圍在他身邊問東問西。

蘭澤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假裝沒聽見,拿了一塊點心填進嘴巴裏。

“別以為督主護著你就沒事了,如果姬嫦真的要對你怎麽樣,督主也不能怎麽樣。”

張元春在他耳邊咕噥,“看你有沒有命回來能去國子監。”

晚宴散了之後,姬嫦便要離開,侍衛過來找蘭澤,蘭澤要隨著一同進宮。

“小公子請。”過來的是姬嫦身邊的侍衛,蘭澤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眼。

他的視線只能看到一角玄色的衣袍,看不見謝景庭的臉。

蘭澤什麽都沒有帶,只帶了一把他隨身戴著的銀鎖。

馬車上雕刻著祥雲圖案,裏面的案幾上燃著香爐,蘭澤上了馬車,入目的便是靠在案幾旁穿著明黃色衣衫的姬嫦。

熏香若隱若現,讓姬嫦的眉眼顯得更加陰柔,他進來時,那雙陰沉的眼擡起來,視線牢牢地鎖定了他。

蘭澤被嚇了一跳,他身體僵硬,頂著姬嫦的視線盡量不表現出來不自在,低聲行了禮,然後坐在了姬嫦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