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遷都

再蹩腳不過的借口, 師無欲的視線落在蘭澤身上,蘭澤表情不像是作假,一雙眼眸水盈盈的, 清澈澄明宛如外面的月色。

“臟東西?”師無欲靜靜地聽著,等著蘭澤作解釋。

蘭澤並未撒謊,他臉上漲紅,說出來有些像是在騙人,但是他確實害怕, 他小聲道:“奴才這兩日總覺得身邊似乎有人在看奴才。”

“回去路上好像有人跟著,院子裏有東西, 奴才不敢回去。”

蘭澤呐呐道:“奴才在這裏抄佛經便是, 不會打擾國師大人。”

他在原地站著有些躊躇,擔心師無欲會不願意讓他留下來。

殿中安靜下來,師無欲沉默半晌, 掃到蘭澤細白的手指略微蜷縮, 移開了視線。

“若是偷懶便不必待在這裏。”

蘭澤如釋重負,他坐在原來的位置, 抄了幾遍佛經,眼睛便睜不開了。

他一手還拿著筆,腦袋點在桌面上, 趴在小桌上睡著了。

蠟燭忽隱忽滅, 師無欲聽見了動靜, 少年腦門磕在桌面上,抱著手抄的佛經睡了過去。

師無欲的視線在蘭澤身上略微停留, 平日裏他總是一個人待, 因為要看住蘭澤, 近來都與蘭澤同處一室。

蘭澤抄寫佛經時難以專注, 總是亂動,沒寫一會就要左顧右看,一到夜晚便犯困睡覺,腦袋準時在桌上一點一點。

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師無欲起了身,他到了蘭澤面前,略微垂著眼眸,在原地站了一會,最後略微俯身,將蘭澤從桌邊抱了起來。

蘭澤柔順地靠在師無欲懷裏,他睡得很沉,自動在師無欲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抓著一截師無欲的衣角,臉頰略微蹭了蹭,嘟囔了兩聲。

快天亮時蘭澤醒來,蘭澤做了兩個夢。第一個夢算的上正常,第二個夢黑壓壓的,讓他略微不適。

夢裏是連綿的雨季,他回到了年少的時候。年少時娘親在床邊彈曲子,他靠在窗邊做功課。

說是做功課,實際上他總是偷懶,心思花在了其他事情上,他在偷偷地縫香囊和手帕。

徐州多雨,這一日也下了雨,記憶因為過於久遠變得模糊陳舊,充滿了潮濕的黴氣與陳斑。

蘭澤在認真地縫香囊,他看著上面的老虎圖案,窗邊的蘭花被雨水沾濕,身邊傳來了男子的音色。

“這些都是你縫的嗎?”

蘭澤一回頭,便看到了十八歲的賀玉玄。賀玉玄貌若好女,過分的清艷,身姿翩翩朗凈,原先應當是銀白的衣裳,如今隨著他轉身,賀玉玄臉色變得蒼白。

那張臉逐漸蔓延上血色,仿佛有鮮血從賀玉玄身體裏冒出來,賀玉玄整個人身形單薄,像是一張血淋淋的人皮。

蘭澤在夢中嚇得幾乎要尖聲叫出來,他眼睜睜地看到賀玉玄走到他面前,夢中的賀玉玄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情緒。

他的下頜被擡起來,賀玉玄似乎淋雨而來,衣衫濕了些許,在夢中捏住他的臉,深褐色的茶色眼眸泛著空幽的深色,裏面充滿怨恨的情緒。

“這便害怕了?”低沉的嗓音壓在他耳邊,蘭澤眼角掃到了什麽。賀玉玄的手腕上有一條紅色的疤痕,疤痕一點點在蔓延開裂,隱隱可見白骨。

窒息感迎面而來,蘭澤被壓在窗邊堵住唇畔,他的背後是連綿的雨幕,陰沉的天色不及賀玉玄眼底,賀玉玄衣衫被血染成了黑色,蒼白有力的手指按住了他,讓他在原地不能動彈。

蘭澤手腕被握住,他的腰肢被掐著,賀玉玄半分沒有留情,他在夢中喘不過氣來,被逼的只能低聲嗚咽,發出幾聲細碎的聲音,伴著琴聲雨聲,一並消了下去。

“你休想離開我。”

最後賀玉玄丟下來這麽一句,蘭澤在夢中半分沒辦法動彈,幾乎完全由著賀玉玄掌控。

他唇中是賀玉玄的氣息,帶著刻骨銘心的血腥與疼痛,他撞進賀玉玄眼底,猶如陳舊晦暗的陰雨天,心情一並跟著沉了下去。

“嗚……”

蘭澤在夢中非常清醒,若不是賀玉玄現在還沒死,他都要以為是賀玉玄變成鬼過來找他了。

賀玉玄有一雙非常好看的手,那雙手最擅長畫畫,吟詩作賦亦不在話下。

手指修長如玉,如今那雙手被他的衣衫遮住,他察覺到刺骨的冰涼,寒冷侵進他全身,讓他骨生寒意,牙根跟著打顫。

他被賀玉玄抱在懷裏,夢裏的他變成了十八歲的模樣,今年賀玉玄二十三,賀玉玄病骨削離,側臉寒意若森,被賀玉玄抵在墻邊隨意羞辱。

“你……你在夢中還不肯放過我。”蘭澤待在熟悉的地方,他過去的記憶與現在重疊,有些分不清楚,唇畔被賀玉玄用手指抵住。

他的怒意全部化為虛無,身體深處傳來的疼痛讓他止住話音,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整個人被劈成兩半,因為過分疼痛險些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