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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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 她們拍這場戲時,很湊巧地遇上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跟電影裏的一樣狂風肆虐, 一樣天昏地暗。

窗戶特意做成了陳舊的樣式, 風一吹, 便發出連續細微的碰撞聲。

導演在聽收音結果, 確定這場在拍攝過程中驟然而至的暴雨會不會影響采音,聽完之後, 收音師判斷後期稍微處理一下就行,不會對成片有任何影響。

這場床戲不好演,對角色的心理把握是一個方面,從神態眼神動作生動地演繹出來是另一個方面。

沈宜之和寧稚都發揮得很好,重新再來一遍未必能有這樣的效果。

梅蘭又聽了一遍,確定沒什麽大問題, 才松了口氣,對收音師說了句,行。

轉頭看到那兩個並肩坐在沙發上的人,她略略有幾分失神,副導演叫了她一聲, 在她耳邊飛快地說著話。

梅蘭遲緩了好幾秒, 才回神, 垂下目光, 低聲問:“你說什麽?”

沈宜之和寧稚從拍攝結束後就坐在這裏。

她們還沒卸妝,衣服倒是穿回去了。

她穿著阮茵夢的衣服,化著阮茵夢的妝, 她頭發乖巧柔順,是池生才有的年少意氣與天真幹凈。

寧稚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迷茫感, 仿佛一腳踏空,不住地墜落,卻怎麽都落不到底。

身旁的人動了一下,寧稚茫然轉頭,感官在這一瞬間轟地一聲點燃。

上一次床戲,她只是一整晚都緩不過來,只是被帶到那樣一個情.欲熾熱的氛圍裏,只是許久之後才失神地想,是沈宜之在和她演這出戲。

而此時,她被帶到了另一個境地裏,是阮茵夢眼睛裏化不開的濃稠愛意,是她身體緊貼上來,急迫地將自己給她的毫無保留,是她珍重萬分卻又失控般喚她名字的嬌喘低吟。

是唇齒交纏,是耳鬢廝磨,是身體毫無縫隙地貼近,是無法言說的深切愛意。

她手心滾燙起來,耳根發紅,眼睛裏仿佛還倒映著方才的繾綣溫柔,連呼吸間都好似依然留著阮茵夢身上濃烈的愛.欲。

每一寸感官都被占據。

她看到她身邊的沈宜之,有些錯亂,直到沈宜之略顯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才像在迷路中被引路的羔羊,跟著沈宜之的目光,回到了現實。

她不由自主地朝沈宜之靠近了些。

要是平時,沈宜之多半會安撫她,然而此時,她目光掃過寧稚紅潤的雙唇,便轉開了。

她唇上沾了她的口紅,和上次一樣。

她們一起回酒店,坐在車上有些沉悶,寧稚沒像平時那樣靠著車門角落,而是朝著沈宜之貼近。

她沒說什麽話,沈宜之看到她朦朧夜色間柔和的側臉,看到她漆黑的眼睛。

她比寧稚先出戲,在她親吻她的眼睛,吻去她的淚時,她便倏然脫離了阮茵夢的狀態,她看到寧稚輕顫的睫毛,看到她充滿心疼愛意的目光,她吻上來,小狗一樣舔她的唇,她的氣息真幹凈,柔軟又清澈。

她的手在她腰間撫弄,她入戲了,找到了她衣服的邊緣探入進去,微帶涼意的指尖碰到她腰上的肌膚時,沈宜之沒忍住顫抖,不知道寧稚發現沒有,這不是阮茵夢的反應,是她的。

寧稚興許發現了,她很快把手抽出來,用力地抱她,興許沒有,她眼中盈滿的愛意,依然是看阮茵夢的眼神。

為這個,沈宜之現在不想理她。

到了酒店的客房外,寧稚逗留著,眼睛不住地朝她身上瞟,顯然不想走。

沈宜之裝作沒看到,自顧自打開房門,寧稚神色黯淡下去,但沒有強求,低低道了聲晚安,就走了。

她這樣委屈,沈宜之不免又心軟。

她忽然發現,想要一起上下班也好,想要在她身邊也罷,寧稚都不會主動要求,只會小心地向她透露自己的心思,但主動權卻在她手中,她喊她,她會立即過來,開心都寫在眼角眉梢。

但如果她像現在這樣,當做沒看到,寧稚會識趣地離開。

她已經走遠了,走到拐角的地方,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她還沒進去,寧稚停了下來。

沈宜之沒開口,她想要寧稚自己說。

但寧稚像是個不會張口的河蚌,沒有走開,也沒有靠近,只是待在那裏,等她叫她或讓她走。

她怎麽變成這樣了,以前不是很倔嗎,任憑她再怎麽生氣,都不肯改口,都堅定地說我喜歡你。

沈宜之惱怒極了。

“過來。”她冷聲道。

聲音不大,但寧稚聽見了。

她沒有片刻停留地跑了回來。

沈宜之開門進去。

寧稚忙跟上。

沈宜之沒理她,自顧自地去了主臥。

寧稚察覺她好像不高興,局促地在外邊徘徊了一會兒,最後挨著那張她們那天晚上坐著聊天的沙發上坐下。

明明言猶在耳,但其實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