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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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稚內疚地站在一旁, 她把沈宜之的嘴唇弄破了一個口子。

沈宜之倒沒怎麽在意,還有心思逗她:“小狗。”

寧稚雙眉擰得緊緊的,看她一眼, 沒有吭聲, 內疚卻滿滿地溢在她的眼眸中。

沈宜之見她不說話, 慢慢悠悠地又道:“小狗才咬人。”

寧稚總算忍不住, 辯了一句:“沒有咬,磕到的。”

肯開口就好了, 沈宜之揶揄道:“都拍了幾回了,怎麽還這麽毛躁?”

她說的是都拍了幾回吻戲了,還這麽毛手毛腳的,寧稚聽得懂,卻有些不服氣。

說得像拍了很多回似的,明明才第三次。

而且, 還是拍一次少一次。

她靠在墻上,沒敢直視沈宜之。

她在拍剛剛那條時走神了。

本來情緒醞釀得好好的。

目睹同學墜樓的心驚,聽到別人議論的排斥慌亂,發覺自己是異類的恐懼,還有下意識地向阮茵夢尋找慰藉。

她畢竟才剛剛十八歲, 她有會面對什麽的覺悟, 但並不意味著她不害怕。

她害怕, 但沒想過退卻。

寧稚自以為將這些層次都把握到位了, 但在那個小廚房裏,在鏡頭下,她卻突然腦子一空, 望著沈宜之近在眼前的面容,滿腦子都是, 快結束了。

戲裏快結束了,戲外的她們也將離開這個劇組。

她滿心的不舍,沒控制好力道,才把沈宜之的嘴唇磕破了。

可是沈宜之卻很怡然自得,也是,她都拍了那麽多部電影了,大概早就習慣了曲終人散。

寧稚不吭聲地轉向別處,看到窗台上那瓶花。

是樓下阿婆給她們的那兩枝,她拿上來後,向道具組借了個花瓶擺在那裏,過了好幾天,花瓣有些幹癟了。

她正看著,手背被點了一下。

寧稚回過頭,臉色沉沉地看沈宜之。

沈宜之眼角挑了挑,頗有些不可思議道:“咬了人還要生悶氣?”

寧稚不太想說話,可是看到她唇上的傷口,到底還是抱歉的,皮都磕破了,還流了血,肯定很疼。

她不能說實話,只好遮掩著解釋:“我又不是故意的,池生本來就情緒不穩,把阮茵夢的嘴唇磕破也符合情境。”

沈宜之沒說什麽,只是伸手捏了捏她垂在身側的手。

寧稚情緒也不高,她不時看一眼沈宜之唇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現在看著倒還好,殷紅的,像染了血,莫名地給她添了幾抹艷色。

只希望明天不要發炎,發炎的話,會好得很慢,很疼。

沈宜之見她目光不住地往自己唇上瞥,下意識地想擡手擋一下,手都動了,又覺得不自然,便沒好氣地掃了她一眼。

寧稚像觸電似的把目光移開了。

梅蘭過來看了看沈宜之的傷口,問:“還能拍嗎?”

沈宜之說:“能。”

寧稚忙要阻止,沈宜之拉住她,說:“這麽點口子,不妨事的。”

於是,拍攝繼續。

是沈宜之的單人鏡頭。

寧稚站在鏡頭外。

桌上是插好了蠟燭的蛋糕,沈宜之拿了打火機。

化妝師給她的傷口上了妝,看不出來了,寧稚卻擔心要是發炎怎麽辦。

沈宜之本來是照著導演的要求,在看蛋糕上的蠟燭,是許多年前的那種蛋糕,現在看起來有些粗糙了,奶油和造型都不夠精致,蠟燭也齊齊整整地插滿了十八根,有些土氣,也充滿真誠。

她莫名想到寧稚十四歲那年,她的生日蛋糕上也是這樣插滿蠟燭,她看向站在外圍的寧稚,寧稚本來在擔心她的傷口,然而目光一對上,她也想到那天了。

生日蛋糕,蠟燭,趕回來給她過生日的人,小提琴,平安符,情不自禁的吻,還有自那以後再也回不去的她們。

寧稚晃了下神,耳邊突然傳來梅蘭的聲音。

“Action!”

阮茵夢一支蠟燭一支蠟燭地點起來,每點亮一支,便將黑暗驅散一點,燭光映在她的臉上,微微地晃動。

她端起蛋糕,走到臥室門口,擡手按亮了燈。

黑暗瞬間消失,臥室裏的情景都展現在面前,池生背對著門,躺在床上,生日都沒讓她提起多少精神。

“Cut。”

這條過了。

寧稚從床上坐起來,燈光師重新打光,化妝師也來給她們調整妝容。

後面還有一段。

不過後面那段不是劇情線上的,後期制作時,會被剪到電影末尾。

拍完,寧稚長出了口氣,稍微定了定神,就趕緊坐起來,讓人來給沈宜之卸妝,把傷口重新處理一下。

今天的拍攝結束了,大家開始分蛋糕。

拍攝需要,蛋糕買了好幾個,夠分大半個劇組的了。

但最後的那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還沒有人動。

上邊還插著蠟燭,蠟燭燃了一半。

寧稚走過去,跟人借了蛋糕刀,切出了三角形的一塊,小心翼翼地裝進那種泡沫小碟子裏,沒把蠟燭弄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