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9.愚人不悟, 一點照迷津

裴年鈺那句話一問出來,在場的三人便如何不知他們主人這是要決心取自己的血了,臉色都浮現出來一抹愧疚之色。

裴年鈺見他們不答, 幹脆打開了自己那柄隨身扇子的機關,從柄中夾層取出一把窄而短的、細如柳葉的短匕。

一旁斜倚著的連霄見事已定局,忍不住長嘆一聲, 神情黯淡下來。

他本就是先做錯了事,即便何岐和樓夜鋒有意無意地瞞住主人讓他多受了些苦頭,可這三日之期是他自己選的,當然不會有什麽怨言。且他平日裏並不算主人最親信的影衛……

“主人, 連霄行事放誕任性,冒犯主人本就該罰, 如何當的起您這般對待屬下……”

裴年鈺搖搖頭:“我是有些生氣, 可不該是這樣罰你。好了, 此事不必多言了。”

他轉頭看向何岐:“我這血是用來……?”

何岐連忙去屋中的櫃子裏取出來一個巴掌大的玉瓶,一邊道:

“當初為了方便掌控用途, 這融血丸是以您的血做引信的。如今只需以融血丸混以用您的血淬煉過的萬用解毒丹,便可以將他體內原有的融血丸毒性強行中止。”

“那中止之後呢?”

何岐接著道:

“融血丸中止之後,等同於將毒性生生封存於經脈之中,主人您可以理解為……經脈受了內傷吧。需靜養一月, 待毒性慢慢排解。”

“只不過這一個月之內, 內力武功分毫不能使動, 否則氣血逆行,只怕是立時便有性命之憂。”

一旁的連霄聽得“不能動武”那幾個字,幾乎就要掉下淚來, 只好頭垂得更深了, 將面容藏在陰影中——他這般在屋中靜養一月, 什麽都做不了,實在不是個稱職的影衛。

裴年鈺卻想的不是這個,只不過他想吩咐一句的時候,轉頭看見連霄的樣子,又把話吞進了肚子裏。

他怕連霄想得更多,幹脆直接握住柳葉薄刃,咬咬牙,對著自己潔白幹凈的指尖刺了下去。

何岐連忙拿瓶子來接,只不過許是裴年鈺內力深厚澎湃,只擠出來幾滴鮮血,那小小的傷口便自行愈合了。

何岐嘆氣:

“主人,屬下冒犯,只怕……需要您從手臂上劃開取血。”

裴年鈺輕嘶了一聲,他這幾年甚少受傷,當然是怕疼的,若僅僅是刺破手指還能當作去醫院抽了個血,但劃一道長口子就純屬自殘行為了。

他拿著薄刃的手怎麽也劃下不去,對著自己光潔的小臂比劃了幾下,終於放棄了,將柳葉刃遞給何岐:

“老何,你來。”

何岐的臉迅速白了下去:

“主人,屬下怎麽敢!”

裴年鈺一轉念間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老何作為影衛,當然不敢做這種親自傷害主人的事。他只好又遞給一旁的樓夜鋒:

“那夜鋒你來吧,你總是敢的罷?”

樓夜鋒沒說話,默默接過來那薄刃。只不過還沒等他動作,兩人都已經敏銳地發覺了他微蹙的眉頭和難以掩飾輕輕顫抖的手指。

他身為頂尖影衛,手的穩定那是練了多少年的基本功,裴年鈺稀奇道:

“老樓你怎麽還怕呢?

何岐忍不住道:“屬下確實沒這個勇氣,但主人難道以為老樓他就舍得麽……”

裴年鈺忽然笑道:

“老樓他都敢當眾拿荊杖把我的手打成那樣,如何還不敢給我劃一刀?”

——這次輪到樓夜鋒的臉色白了下去。

主人這話比他手中的刀刃還要鋒利,猝不及防地便在他的心上紮出了一絲疼痛之感。

難道他樓夜鋒在主人的心裏,已經是這般不敬主人、以下犯上的不堪之人了?

他緊緊地抿著雙唇,卻在主人雲淡風輕的面容中看不出什麽諷刺之意,想來這便是主人隨口而出的真實想法了。

樓夜鋒幾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平復下胸口一揪一揪的隱約痛楚。

須臾後,他的眼中眸光冷凝,指尖已經恢復了如往常般的穩如磐石。白光閃過,樓夜鋒幹脆利落地下刀。

裴年鈺一下沒注意,便忽見手臂上血如泉湧,忍不住喊了一句:“疼疼疼疼……”

他下意識地想把手臂往回收,卻被樓夜鋒的手掌無情錮住,動彈不得。

“主人稍忍一忍,馬上便可以了。”

雖然這事是他提的,可裴年鈺的嘴角委還是有些屈地耷拉下來。

………………

何岐火速將鮮血接滿了玉瓶後,樓夜鋒利落地給主人清創、上藥,包紮,包得嚴嚴實實。

裴年鈺見坐在榻上的連霄死死盯著他胳膊上的繃帶,眼中愧疚之色愈濃。他便想趕緊溜號了,誰知樓夜鋒將繃帶系完最後一個結,忽然後退一步,跪地垂首道:

“……屬下先前對同僚心存芥蒂,亦有欺上瞞下之舉,致使主人不得不損傷自身。請主人降責,以平同僚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