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病秧子(20)(第2/3頁)

死在王妄刀下的人或妖得有百萬之數,他身上縈繞著終年不散的煞氣,像是時刻有妖鬼在哭嚎,他心裏其實沒什麽大臨,但他確實是大臨的守護神。

在王妄北上南下東去的這六載,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不舒服?”他蒙上陳幺的眼,“我身上有煞氣,平常人都受不了,你身體不好,就別看我了。”

陳幺一默,有一瞬間,最起碼在這瞬間,他覺得有點悲哀,王妄是為他走南闖北的,他卻連看他一眼都會心悸嗎?

這其實不是什麽大事,他就是覺得有些悶悶的,他垂下眼:“沒事。”

王妄還是遮著陳幺的眼:“沒事也等會兒吧。”他一走六年,貼在床頭的那個囍字竟然還留著,多少年了?十三年了吧。

那個囍字已經有些褪色了,泛著些許陳舊的紅,故人往事刹那推開,他笑了一聲,“我那時候竟然覺得睡在一起就是同床共枕圓房了。”

陳幺並沒有笑,他總覺得這次王妄回來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他甚至想到了王妄那句至少養到他十八的話,掐指一算……他今年近二十了。

媽媽,他已經開始害怕了。

王妄把陳幺放到床邊,陳幺的模樣是好看的,他剛被吻過,唇角微紅,氣喘微微就更好看了,王妄蹲下,一寸寸地摸著陳幺的指骨:“你我夫夫十三載,也該圓房了吧。”

他就知道這小兔崽子對他賊心不死!

陳幺打算裝死,他就這麽一副破爛身體,別說圓房了,怕是王妄對他說話的聲音大點,他就要當場昏過去。

他還打算抽回被王妄牽著的手,用實際行動表示他的抗拒,他怔了下:“……”

王妄的左手小指殘缺了一小截,別人的小指都有指甲,就他的小指光禿禿的,疤痕十分的醜陋,他問王妄,“什麽時候的事?”

是你南下的時候,還是北上的時候,那斷指的截面很舊了,不像是新疤。

王妄也看到了,他蜷了下小指:“不記得了。”他倒沒敷衍,而是真的不記得了,“應該是個蛇妖偷襲我,後來我剝開它的肚子想把那小一截指頭找回來接回去的時候,那一節小指已經被它消化了……我就找到了一小截骨頭。”他說著,回憶慢慢清晰,“我是九陽之體,骨頭也好用,幺幺,我把它送你了。”

陳幺這才覺得心口有些灼熱,他低頭,在脖子裏扯出了一截紅繩,紅繩末端是塊玉白的小骨,他其實不會哭,他就是單純地在流淚。

很透的一顆淚從他眼眶跌下:“……什麽時候的事?”

他對這六年其實沒什麽感覺,心臟卻好像被什麽拉緊、扯著下墜,有關王妄零碎的畫面忽然清晰——每次王妄風塵仆仆地歸來,每次都跟他說我無礙的臉。

小時候的王妄真的有點二,蠢兮兮地看見他就笑,少年的王妄總有點苦仇深恨,但還是喜歡跟他玩,有點皮,有點小孩子氣,現在的王妄,脫去了那些蠢和二,帶著一身凜冬般的寒與煞。

真的沒事嗎?

王妄的指腹有點粗糙,滿是舊繭,他撫摸著陳幺的手背:“就上次我回來,你睡著了我系在你脖子上的。”他看到了陳幺的那滴淚,無所謂的聲音靜止了下,“……我沒事。”

“兩年前啊。”

陳幺低頭,本就細弱的聲音低不可聞,“原來兩年這麽久。”

久到他以為這斷指至少是王妄四年前受的傷,是傷疤太容易舊?不,是兩年真的很長。

王妄見他哭,以為他是被嚇著了,他屈指想藏一下自己的小指:“很醜嗎?”他聲音也低低的,但很溫和,“我可以戴手套。”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哪怕他不想知道,陳幺也用涼州那件事告訴他了,陳幺並不愛他……福壽殿都知道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陳幺忽然覺得自己真不是東西,他抖了下嘴唇,還是沒說出不醜那兩個字,他就是不懂,真的不懂:“我……為什麽?”

原來六年那麽久,原來王妄那麽想他活下來,從沒人想他活下來,從來沒有。

王妄仰頭:“什麽為什麽?”

陳幺的睫毛也濕了,有這麽好用的棋子,他總覺得自己不該哭,他該笑,於是他笑了下,可他笑起來也阻止不了眼眶有淚淌:“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王妄跟他商量似的:“我喜歡你啊,我想你給我當小媳婦。”

那你為什麽要喜歡我。

陳幺想繼續問的,但他不敢,他總覺得自己問了就不能這麽瀟灑下去了,他不想背負那麽多沉重的愛,他覺得自己無以為報,他聲音很低:“我不想給你當小媳婦。”

王妄笑了下,跟逗小孩似的:“為什麽呀。”

陳幺眨眼,一語雙關:“我遲早要走的。”

王妄攥了下手,這六年,他跑遍了他能走的地方,他每次回來都把自己的所見所搶交給他師兄,他師兄從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最後的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