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第2/3頁)

不得不說,這一刻的雲步虛和過去沒有任何區別——如果忽略他袖中緊握的拳,和不斷扇動的眼睫。

紅蓼沒猶豫太久就傾身親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後讓開位置道:“救他吧。”

雲步虛手落在臉上,輕撫過她親吻的位置,她那樣敷衍的動作,他不可能沒有察覺。

他算達到了目的。

但他一點都不高興。

心底翻湧的情緒甚至越發沸騰復雜起來。

他看著水如鏡,仔仔細細地看,似乎在辨別為何他有這樣的本事,可以讓對他心存排斥和怨氣的紅蓼不惜親他,也要救他。

他辨別了太久,紅蓼的耐心告罄,直接問他:“你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雲步虛氣血翻湧,險些吐出一口血來,但他咬牙克制著,什麽都沒表現出來。

他沒再說話,只靜靜地雙手結印,用神聖的金光將水如鏡包圍其中。

見他開始行動,紅蓼才松了口氣,後退幾步在一旁安安靜靜守著。

她越是這樣,雲步虛心裏就越是淩亂,他盯著昏迷不醒的水如鏡,仿佛遇見了比地之主還要難對付的仇敵。

可他非但不能殺了對方,還要將對方從生死線上拉回來。

“蘇醒。”

神之言靈,言出法隨,水如鏡被強行喚醒,睜眼就看到道祖冰冷徹骨殺意叢生的眼睛。

他本能地喚來本命劍與他對峙,斷劍握在手中,輕而易舉地被雲步虛的靈力撕碎。

看著完全碎裂的本命劍,水如鏡好像終於回過了神,難堪地下了塌,跌倒著跪下。

“冒犯聖主了。”

他啞著嗓子,眼尾緋紅地盯著碎裂的本命劍,想伸手將它合攏起來,卻因那是雲步虛的意思而無法那麽做。

紅蓼實在看不下去了。

她幾步上前,將劍的碎片小心地收起來,交到水如鏡水中。

水如鏡低著頭沒有接,緊抿著毫無血色的唇瓣,整個人搖搖欲墜。

紅蓼不禁回頭:“把你的靈壓收起來,你真的想讓他死嗎?”

救人療傷,對雲步虛來說確實不算難事,可也不是件特別容易的事。

畢竟是從生死線上拉人,他肯定是也要付出一些代價。

可紅蓼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只關心水如鏡。

他想說什麽,但紅蓼見水如鏡明明很想收回自己劍的碎片,卻因著他的態度完全不敢伸手,望著他的眼神幾乎是厭煩的。

“你若是不想留在這裏,就出去好嗎?”

他再這樣下去非得真的死人不可。

還不等雲步虛開口,一直沉默的水如鏡先出了聲。

“臣下已經無礙了。”他艱難地站起來,始終低著頭,“該離開的是臣下。夫人和聖主好好休息,多謝聖主為臣下療傷。”

他轉身要走,沒走幾步就又昏了過去,紅蓼一條尾巴接住他,那毛絨絨的觸感很舒適,他昏迷中緊蹙的眉頭都舒展了許多。

“了了。”身後響起雲步虛的聲音,尾音沙啞輕顫,“你怎能如此接住他。”

紅蓼怔了怔問:“這怎麽了嗎?”

“那是你的尾巴。”雲步虛忍無可忍,“狐族的尾巴多麽重要,無需我為你解釋。”

“……”紅蓼抿抿唇,“我們已經沒關系了,是你先違背承諾,我如今要做什麽,你都不該有意見。”

雲步虛所有的情緒都因這句話消弭了。

他往後退了幾步,寬大的白袍襯得他神清骨秀,俊美不凡。

可他的臉色卻很冷,眼底蘊著神光與濃重的失望、破裂。

他忽然咳了幾聲,像是強忍著什麽痛苦,腰間禁步玉佩因他身子的搖晃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紅蓼見他這副模樣,眼圈也有些泛紅,可到底是沒說出什麽給他台階下的話。

雲步虛與她對視片刻,終是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走得速度不快不慢,於他來說,更像是主動留了台階給她,只要她喚他一聲,他就留下,可她沒有。

身後只有她扶著水如鏡回到榻上的聲音,雲步虛再難忍耐,拂袖而去。

聖主到底是聖主,何曾被如此對待過,他自然覺得受到了忽視和冒犯。可這些其實他都可以忍耐。真正讓他必須離開的,仍是紅蓼用尾巴接住了水如鏡。

那樣親密的舉動該是獨屬於他的,他連她馱一個女子都看不下去,何況是個男人?

來自天之主的理智讓他沒有在她面前下殺手,還救了水如鏡一命,做完這一切為他本身帶來的,是心肺刀絞般的痛苦。

這便是七情六欲。

是可以操縱人理智,令人渾然忘我,無所適從,無所顧忌,犯下滔天大錯的七情六欲。

過往漫長的歲月中,他從不沾染這些,所以才一直立於不敗之地。

現如今他這副樣子更是印證了曾經的祂才是正確的。

他還是應該做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