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條線。
淩晨一點半,硯池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喬墨的臥室。
貓科人在夜間的視力較好,不用開燈也能看清事物,他準確地拿走了喬墨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借用。
待回到儲物間,他坐在地板上遲疑了少頃,撥出了一個號碼。
興許是太晚了,電話許久才被接通。
“喂?”一道慵散困惑的中年女聲從聽筒中傳了出來。
硯池微擡起頭,禮貌喊道:“徐阿姨,是我,硯池。”
被稱作徐阿姨的女人猛然清醒,她從床上撐起身,握緊手機擔心道:“你去幹什麽了?!我聯系不到你,急得都去問硯方山了。那個混蛋……”她重重嘆了口氣,罵道,“他真不是個東西!”
“我出去打工了,最近都不在C市。”硯池胡謅了個理由,問,“她最近怎麽樣?”
徐憐提著的心稍放了些下來:“你媽媽在我這兒一切都好。倒是你,為什麽和硯方山斷了?你怎麽什麽都不說……你的學費和生活費,他有給你嗎?”
她左右是對硯方山不待見,氣急道:“是不是他不給?當年他婚內出軌,我就知道他沒什麽責任心!”
硯池的語氣平靜,不像撒謊:“是我不要他的錢。我有手有腳,自己能賺錢。”
徐憐心疼他,轉而道:“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給我打錢。我和你媽媽好歹朋友一場,這點忙真不算什麽。”
說著,她的腿上跳上來一只與硯池長得格外相似的貓。
不同的是,這只貓生的十分枯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路燈淡薄的光透過玻璃窗落到昏暗的房間中,瘦弱的貓仰頭望向她握著的手機,神情憧憬。徐憐溫柔地摸了摸貓的腦袋,並在貓的盼望下,打開了手機免提。
貓的眸中含情,傾身靠近手機。
唯聽硯池壓低了聲音,堅持道:“錢不多,您收著吧。就會我這個月有點忙,下個月會給您一起補上,麻煩您了。”
徐憐擰不過他,沒辦法道:“你要是有空,你——”
“我沒空。”硯池不帶感情地打斷了徐憐,“她應該也不想見我。”
從頭到尾,他沒有喊過一聲“媽媽”,全都用“她”來代替。
徐憐滿面愁容,一肚子的話憋在心裏,她幾次欲說:“你媽媽她——”話都到了嘴邊,她的手背被一只貓爪輕輕按住。她終是訕訕收口,無法坦言,“……很晚了,你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
硯池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末了,叮囑徐憐近期不要主動聯系自己,便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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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硯池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徐憐尋到了硯池做暑期工的餐飲店。
午後的店內生意冷清,硯池請了一會兒假。
“還記得我嗎?我是徐阿姨,你以前常來我家玩的。”她將硯池帶到一處樹蔭下,不由分說地遞過去一個厚實的紅包。
硯池推托,徐憐固執地將紅包塞進了他的圍裙兜裏。
“不記得我了嗎?”徐憐再次問。
硯池捏著紅包,掌心被外殼的一個角戳得生疼:“記得。”
徐憐是夏雅的朋友,同他們一樣是貓科人。她獨自經營著一家小超市,至今未婚。
硯池小時候特別喜歡去她家裏玩,每次去,徐憐都大方地讓他隨便拿隨便吃。要不是夏雅攔著,硯池怕是一口牙都要毀在甜食上。
長大後的硯池個子很高,眉眼俊朗,帶著十幾歲少年獨有的英氣,如夏日勃勃生機般張揚。
徐憐端詳他一陣,欣慰道:“像你媽媽。”
硯池的眉梢動了動。
溫熱的風拂過硯池出了汗的額頭,樹上的葉片沙沙作響。他微低下頭,看到徐憐的發頂生著不少銀絲,時間如梭。
徐憐沒注意到硯池的目光,一味關切地詢問硯池近來的生活,末了,她試探著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你……要不要去見見你媽媽?她住在我那兒,還是在C市。”
硯池聞言緊皺眉頭,嘴唇微啟後又陡然閉緊,以沉默冷冷對待徐憐提出的請求。
夏雅離開了他將近十年,“媽媽”這個稱呼也隨著時間一同淡去。
硯池說不清此刻是什麽心情,可他的腳如綁著千斤重的石頭,無法擡起來離開一步。悶熱的天氣讓他心情郁結,難以言喻,汗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滑,停在下巴處墜落。
他恍惚出神。
是徐憐沒完沒了的嘮叨,讓他回神揪緊了心。
“她病了,最多也就幾年了。先前你還小,我就沒來找你。現在你長大了,能自己做決定了。”
硯池仍是不動聲色。
徐憐自知尷尬,肩膀堪堪往下沉去,硬是往硯池手中塞了一張寫著自家地址與號碼的紙條。
“不管你做什麽決定,阿姨都能理解。”她說,“只是這終歸是你們母子的事,我想來想去,得來同你說一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