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8章 當年長安遊俠兒(第2/3頁)
“哪怕是遊子,也總是想要回家的啊。”
戒日王不再勸說,兩人飲酒大醉。
醉後離別。
“我們的友情不會改變,我等著你回來,繼續和我喝酒。”
王者這樣說著。
走入了歷史的歲月裏。
當閉著眼睛的時候,過往諸多好友的音容笑貌清晰無比,是下午?還是剛剛過了正午?石磐陀在嘆氣,駝鈴晃動著,陽光從菩提樹的樹葉的縫隙流下來,大胡子放聲大笑著,叫賣聲,沽酒聲,爭吵聲,孩子的歡笑聲,真實無比。
睜開眼睛,只是一片殘骸,石磐陀,戒日王,玄奘,那一直喝酒的地方,都化作煙氣消散離去,封印在了昏黃色的過去裏,來往的是現代的北印人,連戒日王的遺址都已經煙消雲散,只有一如當年的陽光落在臉上。
衛淵反手將戒日劍倒插在地上。
從袖袍取出兩個酒碗。
一壺酒。
一下坐在地面上。
他將酒傾倒入酒碗裏面。
大唐的遊俠臉上浮現出微笑來,端起酒碗,對著一千五百年前的城池,對著一千五百年前的好友舉起酒杯,微笑著輕聲道:“我回來了。”
“帶著長安的美酒。”
“帶著長安的花。”
在和那大胡子的閑談裏面,衛淵不止一次地掀起北印的美酒,把長安城的好酒吹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說實在的,那時候的他也窮,要說好酒,那可真不好意思,沒怎麽喝過,畢竟王玄策也不寬裕。
而他要是跟玄奘說‘我沒錢了,給我錢,我要去喝酒!’
估計當場就被那和尚單手扣住天靈蓋拖回去。
一個長安城專職街溜子。
你居然跑來找和尚借錢買酒吃?!!
如來那個佛祖,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只是盡管沒有怎麽喝過長安美酒,但是在北印的王宮裏面,坐在柔軟的繡毯上,喝著盛放在黃金器皿裏面的美酒,卻還是回憶著過去在長安坊間的黃酒,裏面似乎有長安的風,是來自於齊魯的糧食,怎麽都好的。
衛淵一個人舉杯,和戒日劍前的酒器碰了下。
而後仰脖飲酒,在古印度十一年歲月,最初相見的時候彼此都當對方是找事兒的混混,他倚靠著枯萎的老樹,俯瞰著過去,飲酒第一碗,自言自語:
“天竺。”
而後是第二碗,低吟:“長安。”
第三碗。“歸故裏。”
第四次,倒滿了一整碗,幾乎滿得要溢出來,動作頓了頓,一飲而盡,氣勢雄烈。
“十萬裏劍!”
而後氣息轉而柔和:“佛法。”
“珈藍。”
衛淵一碗一碗烈酒喝下去,珈藍之後,是千秋,是鬥劍,是縱橫來去,持劍南北東西,問英雄敵,一一皆被吞入腹中,共喝下了足足十一碗酒。
那過往一幕幕皆合著這長安美酒納入腹中,衛淵仿佛連神魂都醉去了,一時分不清楚,坐在這裏的是後世的博物館主,還是那大唐的遊俠兒,亦或者只是展露秉性。
最終十一碗酒就將那酒喝了個囫圇幹凈。
再怎麽倒也倒不出一滴酒的大唐長安遊俠兒看著早已經物也非人也非的地方,怔怔許久,放聲大笑,最終意興闌珊,將那長安美酒一拋,踉蹌起身:“且去也!且去也!”拂袖,那柄戒日劍直接被抹去了一切痕跡,仿佛一柄尋常之物,留在了這裏。
十一年羈旅。
十一年相識。
還你十一碗烈酒。
這柄劍由你贈我,兜兜轉轉一千六百年,此刻也還你了啊,大胡子。
是所謂,有始有終。
我輩中人,我輩中人……
遊俠踉踉蹌蹌離開。
古之神性,神話概念代表的大日之劍留在了這裏,如同當年的戒日王一樣俯瞰著下面的曲女城遺跡,而大唐的遊俠興盡而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那柄散發灼熱神性的戒日劍。
他腳步頓了頓。
仿佛是錯覺,也或許是喝醉了,在他背後,仿佛還是那一座曲女城,聽得到駝鈴陣陣,有石磐陀,有那裏的酒友,玄奘在講經說法,那些老頭子一樣的和尚們打盹,美麗的共主注視著玄奘,而大胡子握著劍,端著酒,看著他。
一千六百年前,英武的王者微笑詢問:“你在想什麽?”
盯著白雲出神的遊俠兒道:“沒什麽。”
一千六百年後,遊俠兒沒有再回頭了。
最後只是對著曲女城,對著過去的朋友們背對著揮了揮手。
大聲道一句:
“走了!”
從回憶中走出來。
風吹過劍身,戒日劍鳴嘯著,仿佛低吟。
衛淵回到青牛處,渾身酒氣的白發青年正在狂刷手機,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見到衛淵回來,瞪大眼睛,大怒道:“陶匠,你發哪兒了!你發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