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春日

酒店,三更半夜,孤男寡女。

往往是一個罪惡故事的開端。

如果不是對面沙發上,陳不恪的經紀人正以一種深閨怨婦提防老公的狐媚子外室那樣的眼神警惕地望著這邊,那卻夏一定會覺得眼前這一幕更有某種詭異的氛圍感。

“嘩啦啦……”

浴室裏的水聲傳入客廳,似乎是在提醒面無表情胡思亂想的卻夏——那裏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自然只能是陳不恪。

換做旁人在這兒,聽著這位公認“圈內第一男禍害”在一墻之隔裏洗澡的水聲,大概還能泛起些旖旎遐思,但卻夏丁點都沒有——她只想盡快來一杯救命水,然後回去倒頭就睡。

這樣想著,沙發角裏窩起來的女孩從走神裏撩起睫,懨懨地望了一眼茶幾上被陳不恪經紀人“扣押”在手邊的罪證:那瓶炸了陳不恪一身的蘇打水。

卻夏眼皮動了動,扣著沙發扶手的食指指尖擡起一寸:“我能……”

“哢噠。”

浴室門打開的聲音蓋過了她的。

隨其後,一串懶慢的腳步聲踩著某種韻律,繞過玄關,緩步進了客廳。

卻夏循聲望過去。

走出來的那人半低著頭,拿毛巾擦著一頭濕白的發,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正松松散散地撐在他寬闊的肩上。白皙胸膛在浴袍下半隱半現,起伏著將力度和美感結合得恰到好處的曲線,最後的視野被浴袍外的那根腰帶收縛住,垂下的帶子系得一長一短,隨意又敷衍。

整件浴袍透著松垮的懶態,一副隨時要掉下來的模樣。

卻夏確實沒想到自己過來竟然還要經歷這樣的男色考驗。

這位頂流,也是不見外。

不等卻夏將視線收回,走進客廳的男人察覺什麽,擦頭發的動作停下,他下頜緩擡。

穿過幾綹雪白的碎發,卻夏撞進一雙黑得濯濯幽沉的眼。

像拿雪山泉水洗過,冷淡又透澈。

兩人無聲對峙,僵持數秒。

然後同時開口——

陳不恪:“她為什麽還在。”

卻夏:“我是需要,付門票錢麽?”

陳不恪:“?”

陳不恪剛挪走一秒的眼神,涼淡淡勾回卻夏身上,他一挑唇,卻不像笑:“什麽?”

卻夏:“……”

考慮這個人現象級頂流的光環加持下,那些桀驁不馴、我行我素、乖張難與的傳聞是從來沒少過,卻夏不覺得招惹對方是個什麽聰明選擇。

她剛剛只是被這人的眼神看得有點不爽,本能脫口了。

於是理智回歸,沙發裏的女孩挪開淺咖色的眸子,又將自己往沙發裏窩了窩:“沒什麽。”

陳不恪看向經紀人。

對方在回過神的第一秒就從沙發上起來,擋到兩人之間試圖遮遮掩掩:“恪總,你怎麽就這麽出來了?”

“不然,我睡前還要打條領帶?”黑得透亮的眸子抑著冷淡,瞥向經紀人。

經紀人苦口難開:“知道你沒休息好,那也得先把眼下的事情解決了嘛。”

“眼下什麽事。”

“當然是今晚那個小姑娘,誰知道她是不是哪個八卦小報狗仔,或者你的瘋狂私生飯,再或者——難道又是哪個小賤人瞧不得你安生幾天,蓄了大陰謀要潑你臟水?”

“……”

陳不恪懶得理這個腦補狂。

他比經紀人高一頭還多,眼皮一撩,越過經紀人肩頭,很輕易就能看到後面沙發角裏那個二十左右的女孩,她正歪撐著臉望窗外。

利落中長發,幹凈漂亮,衣著隨意得樸素,可從頭到尾都沒什麽表情——他尤記得今晚影視城裏小洋樓下,與他對視後不驚不慌的小姑娘最後只遺憾地看了被經紀人奪走的易拉罐一眼。

“可惜了我的蘇打水”幾乎被她寫在那張情緒素淡的臉上。

而到此刻,聽了經紀人一番壓低聲但並沒用的惡意揣測後,陳不恪親眼見女孩側著臉兒耷著眼兒,然後慢吞吞張嘴,最後無聲打了個困懶的呵欠。

滿臉的“朕乏了,狗愛卿何時退朝”。

事實上,卻夏確實很累。

秦芷薇進組半個月了,攢下的要受苦受疼的替身戲全給她留在今天拍,晚上又額外加了一場躺病床,雖然是某種意義上的背景板“床戲”,奈何蠢蛋男二反復NG,一動不動躺得她腰酸背疼恨不得爬起來把輸液瓶楔那個蠢蛋腦門上。

要不是怕被夢裏滅口,她現在就已經睡過去了。

在她第二個呵欠打到一半的時候,那邊終於結束了他們的大聲密謀。

經紀人短腿沒攔住,陳不恪繞開他就過來坐下了。

他側身,拉開冰箱拎出只易拉罐,途中單手隨意抵住了,指節屈起,一勾一撥。

“啪。”開得清脆利落。

卻夏腦海裏某根神經顫了一下。

她晦氣地看向桌上放著的自己那瓶不爭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