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雪落得愈發急促, 白茫茫地覆著兩人的肩頭,寧栩沒有挪開手,而是直直地望向他眼底, 手心傳來的熱氣漸漸焐熱了他凍得冰冷的耳垂。

空氣冷得讓人發抖, 景文卻覺得胸前有一團火在燒。

突然間, 門開了,景國全滿臉怒氣地走了出來。

剛一出門, 就跟兩人打了個照面, 瞬間愣在原地。

寧栩收回手, 安靜地站到一邊,景國全看了看景文, 臉色很是難堪。

“你都聽到了?”他沉著臉開口。

景文眼神變得冷漠, 沒什麽表情地說:“所以你臨時趕回來,不是為了和我們一起過年,是等不及要恢復你的自由身。”

景國全眉頭緊皺, 向他走了兩步:“小文,爸爸當然會陪你過年……”

他話音未落,景文便後退一步, 和他拉開了距離。

景國全尷尬地看了眼寧栩, 幹咳了幾聲:“別在外人面前鬧脾氣, 等春節那幾天,我讓人來接你和你媽媽,我們去你奶奶家。”

景文嗤笑:“為什麽非要去燕中?是因為沒有別人在, 你們連做戲都懶得做嗎?還是說你們天生戲精, 就喜歡表演給一群人看?”

他的話猶如一柄利刃, 不管不顧地揭開了他們佯裝無事的傷疤。

景國全臉上終於開始掛不住了:“你這叫什麽話!什麽表演給一群人看?我們要不是為了你……呼, 算了, 這些都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你只要好好搞你的學習,考大學的時候別給我們家丟人,其他事情少管。”

他眨眼又恢復了之前的獨斷,一如小時候告訴景文,你按我的意思學馬術,按我的意思學畫畫,按我的意思……後果是,十來歲的景文受不了逃課玩滑板,把他的邁巴赫給撞了,撞完還一不做二不休地砸了監控。

景國全只知道他越來越叛逆,什麽都不肯聽他的,卻從來沒想過,十來歲之前他是多麽聽話。

景文覺得實在好笑,也不由真的笑出了聲。

景國全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寧栩的眼神卻有些擔憂。

“真沒意思,走了。”他笑夠了,頭也不回地走下台階。

景國全在外人面前被這麽下面子,登時怒道:“這麽大冷天的你要去哪兒?給我回來!我話還沒說完呢!”

景文走了幾步,居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景國全表情一松,以為這小子終於肯彎下他百折不撓的脊梁骨了。

誰知,景文走到寧栩面前,對他扯了扯嘴角,“要命,差點把你留下了。”

他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地牽起寧栩的手,在他和景國全震驚的注視下,拉著他一步步走下台階,離開了景家。

寧栩覺得他情緒不對,一路上都不敢松手,直至兩人在街角找了家便利店,買了兩杯熱柚子茶捧著。

他們坐在窗邊,外面還在下著雪。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他們倆的事,我其實很早就知道了。”景文開口的時候毫無負擔,“我等這一天很久了,總在想他們什麽時候會裝不下去,嗤。”

他面上若無其事,似是早已經習慣到麻木,但寧栩知道,這種事就算再提前知道也不可能真的毫不在意。

景文強顏歡笑道:“挺好的,至少以後我不用故意惹事騙我爸回來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低頭看著寧栩覆上來的手,一時間陷入啞然。

寧栩很不習慣主動去握別人,剛才景文牽著他離開的時候,他甚至還覺得有點別扭。此刻看見他故作無礙的笑容,猶豫再三,還是抓住了他的手。

溫軟的掌心貼著他冰冷的手背,掌紋細膩地劃過每一塊皮膚,如同窗外的寸縷陽光,使得內心深處發出冰面融化的聲音。哢擦哢擦,好不清脆。

景文默默地注視他半晌,忽然反手握了回去,將那只漂亮的手緊緊攥在掌中。

寧栩感受到他眼神的變化,盡管不知道是為什麽,但也沒有掙脫,而是任由他握著換了個話題:“你過年要去燕中嗎?”

景文正盯著他粉潤的指尖出神,聞言嘆道:“應該要去,估計會接上外公外婆一起,就當是最後陪他們作秀一年了。”

“嗯,要是玩得不開心,就給我打電話。”寧栩認真地說。

景文偏頭看向他,和他交握的手瞬間變得濕熱起來,“你很關心我開不開心?”

寧栩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

景文的心突然間跳得很快,他有個不太靠譜的猜想——會不會有這個可能——或者說萬一,寧栩也喜歡他呢?

這個猜測讓他的手心越來越濕,片刻後寧栩忍不住抽回了手,略帶尷尬地拿了張紙巾給他。

“擦擦,你出了好多汗。”他把紙丟過去。

景文略微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把手心的汗擦幹凈。

真沒用,就牽個手,居然流這麽多汗。

寧栩起身道:“那就這麽說定了,有事隨時給我電話,我去買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