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容易殯禮結束,開了宴席招待賓客,白歌終於得了閑,跑到廚房墊了墊肚子,又用食盒裝了幾樣菜,準備給蘇姨娘送去。

剛走出廚房,就見小招火急火燎的跑過來。

白歌見她神色慌亂,皺眉開口問:“怎麽了,出什麽事急成這樣?”

小招將她拽到一邊,刻意壓低的語氣裏帶著幾分慌張的哭腔:“姑娘,我,我把你的信弄丟了!”

“什麽?”白歌嚇了一跳,險些提不住手中的食盒。

她那信裏的內容便是隱晦些卻也看得出情意綿綿,雖然並未署名,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事關女子名節,若真有人撿了去,湊巧被認出來可是大事不妙。

“丟在哪了可還記得?”

小招搖搖頭,急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從後院一路往大門那邊走,剛到前廳就發現信沒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抓住白歌的衣袖,帶著哭腔的道:“都怪我,姑娘怎麽辦啊,都是我的錯,我會不會害了你啊!”

白歌穩了穩心神,開口安慰道:“你先別哭,小心叫人瞧見起疑。我們先沿著你走過的路找一找,說不定能找得到。而且我那封信沒有署名,就算真有人撿到只要沒見過我的字跡也認不出的。”

小招聽了這話,才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勉強止住哭聲。

白歌見她冷靜下來,便叫她把剛剛走過的路線,經過的地點,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的回想一遍。

想著想著,小招突然低呼了一聲,道:“姑娘,我剛剛在後園子的長廊裏撞到了人,摔了一跤,可能就是那會兒把信掉出去了。”

白歌忙問:“還記得是撞到誰了麽?”

小招臉色煞白搖頭,顫聲道:“我,我不認識那人,但看穿著儀態,應該是來府上參加喪宴的貴人。”

貴人——

白歌輕蹙眉心,道:“你講那人穿著模樣說來聽聽。”

因著當時害怕,小招對此印象倒也深刻:“是個年輕男子,著松青色錦袍,腰間佩玉,身量高瘦,長得又冷又俊的。”

白歌閉目回想之前在殯禮上見過的賓客,將小招所說的特點一一對應。

應該就是那位矜貴疏冷的謝大人,國公府嫡長女的夫君。

她懸著的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

如今的戚國公府早前乃是前朝的親王府,後被先皇賞給了上代戚國公,不僅在位置極佳,景致便是在京中也算是難得。

後花園裏既有靜湖流波,又有假山怪石嶙峋,便是冬日裏幹枯的樹枝,也有仆從每日修整打理。

連日的大雪,使得到處銀裝素裹一片,更顯清冷幽靜。

“三爺,可算找著您了。”

謝塵正斜倚在長廊下的石柱邊,一邊賞景一邊心中思慮不停,不遠處近隨李濱捧著那件皮毛油亮的裘皮大氅,小跑著過來。

將大氅給謝塵披上,他才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三爺,徐威剛剛親自送來的,說是半個時辰前到的府上,應該是急事。”

謝塵接過李濱遞過來的一封信,展開快速瀏覽一遍,眸色瞬間一凝。

“這些家夥,還真敢串通上下,沆瀣一氣。”

他輕嘲一聲。

李濱一聽他這口氣,連忙問道:“爺,難不成江西越大人那邊出事了?”

近來能讓自家三爺關心的,屬江西的雪災當先。

謝塵撣了撣薄薄的信紙,神色微冷的道:“此次雪災將整個江西官場積弊暴露無遺,派越敬澤去就是想著能梳理整頓一二,會遇到阻礙我早有預料,只是沒想到那些家夥膽子這麽大,竟然敢誣陷江西總督貪墨賑災款,攛掇當地災民鬧事襲擊總督府。”

李濱疑惑道:“越大人此次奉命總督江西,不是已經與內閣談妥的事,江西的勢力錯綜復雜,本應相互制衡,怎麽突然就勾連在一起對付越大人?”

謝塵掃著信紙裏的幾個名字,轉了轉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淡淡道:“能讓江西官場這般縱橫聯合,自然少不了宮裏摻和,這事兒司禮監功不可沒。”

李濱一臉訝異道:“司禮監?可您不是早與張公公達成一致,此次江西必要整飭的?”

謝塵眸色深諳,看向紫禁城的方向,聲音低沉裏帶著冷肅:“如今的司禮監可不止有張公公啊。”

李濱瞬間想到一個人,這兩年崛起的司禮監二把手,秉筆太監陳泓。

他忍不住驚訝道:“那,那不是太後——”

話還未出口,謝塵忽然擡手打斷了他,將那張信紙折好遞了過去,一邊轉身快步往回走。

“立刻回府,讓徐威跑一趟馮閣老府上,江西如此情勢,我倒要看看他這病還能養的住麽?。”

李濱低低應了一聲,正低頭將那信紙收進袖口,就聽一陣“砰”一聲,接著是噼裏啪啦的脆響和女子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