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3頁)

初入這渾濁政壇的少年人,對世事人情總有憤懣不屑,不過總歸會隨著宦海浮沉漸漸磨去一腔熱血,最終沉澱下來的只剩冰涼的算計,權衡,取舍和微渺的希望,便如他自己一般。

謝塵垂眸吹了吹漂浮於茶盞上的嫩綠細葉,掩住眼中的一絲嘲諷,啜了口茶。

兩人聊了近一個時辰,裴桓也對眼前這位謝侍郎有了新的認識,說不出是欽佩還是失望。

在他看來,這位謝大人雖年紀不大,卻仿佛隱在平靜水面下的浪濤,那股氣勢讓人不寒而栗。

論起才華他也確實擔得起會試主考官的位置,不過寥寥幾句的見解,便讓裴桓有豁然開朗之感。

可論到政見,裴桓卻又覺得這位謝大人難免沾了不少官場習氣,少了真知灼見和雄心氣魄 ,多了老謀深算的城府。

不過一番交談下來,在裴桓心裏這恩師認的也算是服氣的。

只是在他即將起身告辭的時候,謝塵瞥到他腰間系了一個竹青色的荷包,荷包上繡著的竹紋精致,忽然問了一句:“子辰可定了親事了?”

依著謝塵座師的身份,這麽問倒也不過是出自長輩的關心。

裴桓的耳根染了點紅色,道:“還沒有,不過正準備派媒人上門呢。”

謝塵笑著道:“那便是有心上人了,本還想著為你做媒,如今看來倒是晚了一步,不過這媒既然沒做成,那便送一方硯台給你做見面禮吧。”

說著便讓李濱取出了一方硯台,裝好遞給裴桓。

裴桓面色羞赧的行禮收下後,便跟著小廝出去了。

李濱見人走的不見了上前才給他填了茶笑著道:“三爺您對這位裴公子這般欣賞,還特意送了方上好的淄石硯出去,那可是前年的貢品,您總共不就得了兩塊?”

謝塵用蓋碗撥弄兩下熱茶,眼神卻在裊裊霧氣中顯得悠遠悵然,最終也只輕嘆了一句:“夕陽閑淡風物盡,不似少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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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在離韶音閣不遠的遊廊處一邊躲雨,一邊盯著莫妄齋門前等了大半個時辰,直等到雨都停了,卻還沒見個人影出來。

她正憂心是不是自己來的晚了,人已經走了,卻見莫妄齋門開了,先是一個小廝走了出來,接著身後跟著出來的男子,穿著靛藍色長衫,瘦削纖長,面容白凈俊朗,正是裴桓。

白歌心頭微跳,推醒了身邊坐在廊椅上打瞌睡的小招,提起食盒往裴桓的方向走去。

她穿過遊廊,故意行至李濱和裴桓的前方不遠處,停在路邊開始低頭裝作尋找的樣子。

那小廝見了她,便喚了一聲:“戚姑娘,怎麽在這?”

白歌臉上帶著兩分無奈道:“本是大姐姐吩咐我取些新做的點心過來,卻不想剛剛把腰間的佩玉弄掉了,這遍地是水的也不知是掉在了哪裏。”

裴桓聽了這聲音頓時一怔,擡頭看去,眼睛頓時一亮,卻沒出聲。

白歌也是裝作不認得他的模樣,對那小廝道:“煩請你幫我去前面園子裏找找吧,那邊灌木上多是雨水,我身邊這丫頭也不好自己去尋。”

那小廝有些為難的看了裴桓一眼,裴桓頓時會意道:“沒關系,你為這位姑娘尋東西,不用顧及我,我這便自行回去。”

小廝這才放下心來,方才被小招領著離開。

待兩人走的連背影也看不見,白歌這才放下心來,看著身前不遠處的裴桓,抿了抿唇,不知該說些什麽。

數月未見,兩人似乎都有了些變化。

裴桓看了白歌半晌,才終於憋出一句:“好像瘦了些。”

說完頓時覺得自己傻極了,忍不住懊惱,也不怎的,一見了白歌,他往日裏那些沉穩機敏頓時都不見了蹤影。

白歌見他懊惱模樣,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覺這半個月來只能待在謝府的郁氣好似都隨著這一聲笑消散而去。

她一邊笑一邊打趣道:“你這新科探花郎怎麽這會兒這般的不靈巧了?”

裴桓見狀也笑了起來,他隨手將她手裏的紅木食盒接過提在手裏,隨著她來到遊廊邊,搖頭無奈笑道:“在你面前,我便是有萬般靈巧心思也無用,只心被提的老高,見了你又墜下來了而已。”

白歌心下微澀,水眸瞥他一眼,問道:“你怎麽到謝府來了,來見謝大人的?”

裴桓回道:“謝大人是我的座師,理當來拜見,不過——”

他頓了一下,目光看向白歌道:“那日聽說你最近住在謝府,就有些擔心,想著若是能遇見你便是最好了。”

白歌被他瞧的臉上發熱,小聲嘟囔了一句:“瞎操心。”

見他另一只手上提著雕工精致的木盒,連忙轉移話題問道:“這是什麽?”

裴桓將手上的木盒遞給她,解釋道:“剛剛謝大人送給我的見面禮,應該是一方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