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第2/3頁)

屋裏還燃著燭火,謝塵一進去,就見白歌正坐在的棋桌前,盯著棋盤出神。

他走到她身後看了那棋盤一眼,上面的棋局很有些熟悉,略回憶了一下,便想起來。

那是之前兩人下過的一局棋,那一局中白歌執黑子,輸的很快。

“這麽晚了不睡,當心傷眼睛。”

他用銀剪將燭燈裏的燈芯挑了挑,低聲道。

白歌將手中的棋子放下,轉頭看他。

男人長身玉立站在燭燈旁,明亮的火光映在他白皙清俊的臉上,映在那幽深黑瞳的眼底,似是多了兩分暖意。

可白歌卻清楚的知道,那溫暖不過都是她的錯覺。

她早就清楚,眼前男人那張皮囊之下,是不能直視的陰暗詭譎的人心。

謝塵極敏銳的察覺到她目光中夾雜的令人不適的意味,他皺了皺眉看過去,燭光下,她顯得有些憔悴蒼白,似乎比之前幾日還瘦了些。

“怎麽了?”

他探手過去想摸摸她的臉,卻被她側頭避過。

白歌微微側著臉,看向那盞燭火,出聲道:“我聽說,裴桓被關進大理寺大牢?”

她的這句問話堪稱突兀,甚至連半點試探迂回都沒有,就這樣問了出來。

謝塵的手僵在半空中,原本的擔憂瞬間化作一絲說不清的情緒梗在胸中。

他看向白歌,細致的打量起她。

她的臉頰少了些健康的粉,褪色成一種脆弱的瑩白,似是官窯中上好的薄胎白瓷,油潤無暇,帶著一種讓人不忍觸碰的易碎感。

他的手不容拒絕的捏住了她的臉頰,聲音帶著點嘲諷的道:“瘦了些,是因為擔心他?”

白歌垂著眸子,輕聲問道:“你能不能想辦法讓大理寺把人放了,這大過年的,他家裏只有一個老母親,怕是容易嚇出病來。”

謝塵輕嗤一聲,捏著她下頜的手不由用了些力氣。

“茵茵,你這是在為了他求我?”

這一聲“茵茵”叫的白歌幾乎頭皮發麻。

但想到裴桓,她還是強逼著自己柔軟了姿態,看向謝塵。

“只要你把他放了,你想怎樣我都可以依你。”

那雙眸子盈滿了粼粼水光,謝塵卻如同被重錘狠狠的砸在心頭。

想到眼前的姑娘此時正懷著他的孩子替別的男人擔心求情,用自己當做籌碼,只為了解另一個男人於水火,謝塵一口氣頓時就堵在胸口,似有一股火順著燒到他的喉嚨裏,須得用理智強壓著自己不將怒火噴薄而出。

他放下手,略有些冷淡的道:“他作為重要證人,大理寺提審他也是一種保護,會審後他若並非誣告,自然會放他出來。”

說完這句,他強壓住火氣,轉身往外走。

白歌沒想到得到的是這樣一個答案,他是拿她當三歲的孩子耍嗎?

她看著謝塵的背影,頓時有些急了,顧不得仔細斟酌,有些刺耳的話語連珠一般吐了出來。

“可是,明明結黨營私,欺壓年輕低階官吏的人是你,為什麽入獄的會是他?我擔心的是,你真的會由著他活到三司會審嗎?如果今日我不問,我是不是永遠不會知道裴桓被關進了大理寺,直到他死的那一日?”

謝塵的腳步頓住。

他轉回身看著她,眸中如碎裂的冰湖,他一字一句的問道:“在你心裏我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你覺得我會因我們之間的私怨將裴桓置於死地?”

白歌沒有說話,可她的如水般清澈的眼眸,將心中所想展示的明明白白。

謝塵看著她的眼睛,心中怒火漸漸消退,留下的是些許粗糲尖銳的痛意和對自己的嘲諷。

他往前走了兩步,來到白歌身邊,伸手輕輕撫上了白歌的肚子。

忽然他翹了翹嘴角,略有些背光的陰影裏,那笑容透著寒意,顯得陰戾可怖。

那是白歌從沒見過的謝塵,是屬於那個從陰暗詭譎殺人不見血的官場中,踩著屍山血海累累白骨走上權力巔峰的謝塵。

“茵茵,裴桓的生死由不得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生下這個孩子。”

他俯身輕輕在白歌唇上印了一個吻。

微涼的氣息,白歌聽見他的聲音低沉透著滲人的寒氣:“別再提他了。”

·

謝塵離開後,白歌依舊看著那局復盤無數遍,依舊想不通破局之法的棋局。

她忽然覺得,這局棋與自己的人生有著極相似之處。

每次遇見一條生路,卻都是陷阱,最後只能無望的看著自己陷入絕路中。

在知道裴桓入獄的這幾天,她在焦慮擔憂之時,也總忍不住去想。如果,如果裴桓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因為自己才選擇與謝塵為敵,該怎麽辦?

他從小被寡母撫養長大,被殷切注視著勤學苦讀了十數年,才成為人人稱頌的探花郎,正是前程似錦的大好年華。

偏偏因為自己,他如今被關在大理寺的大牢裏,一切榮光都被剝奪,更有可能會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