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第2/3頁)

元康八年七月,年僅三十五歲的皇帝駕崩了,舉國哀慟。

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想不到,正值壯年春秋鼎盛的皇帝會突然急病逝世。

幸而皇帝臨死前召集群臣留下遺詔,稱五皇子仁明孝友,天下歸心,宜登大位,又命吏部尚書謝塵為中極殿大學士兼顧命大臣,權知朝政。

中極殿大學士又意為內閣之首,權知朝政,那便是不容外戚插手之意。

毫無疑問,在五皇子年僅七歲,離親政還有十年之久,這十年裏謝塵身為內閣首輔,便是當朝最有權勢之人。

自大喪之日始,各個寺廟,道觀喪鐘聲不停,初秋的蕭瑟中,紫禁城一片縞素。

按當朝的大喪之禮,皇帝駕崩後,文武百官行三拜九叩之禮於太極殿靈樞前吊唁,後宮妃嬪則要在後殿攜五品以上命婦哭喪,持續三日。

而如今身為定遠侯夫人的白歌,自然也在為帝王哭喪的行列。

天還未亮,小招便幫白歌穿上厚重的禮服,外面又披上了一層白色孝衣,伴著遠處不斷響起的喪鐘聲,氣氛沉悶壓抑。

看著白歌已經顯懷的腹部在厚重的禮服下倒是看不太出來,小招擔憂的道:“夫人,哭靈三日,你這身體能熬得住麽?”

白歌明顯有些倦意,因著皇帝駕崩,所有人都繃緊一根神經,又要急著趕制孝衣,又得齋戒冷食,實在折騰人,再加上鐘聲不停,她昨晚一共也沒睡上幾個時辰。

“熬不熬的住也得去,大行皇帝的喪禮,身為命婦不出席輕則掉腦袋,重則牽連氏族,就連辟陽侯府耄耋之年的老夫人也得去跟著哭靈。”

她一邊解釋著,一邊拿起婢女遞過來的糕點往嘴裏塞了兩個,又慣了一壺熱茶才出門。

自皇帝駕崩後,莫廷紹基本就沒在侯府露過面了,想來是已經忙得沒時間回府,只捎了信回來,說已經派人在宮中打點過了,哭靈時也不必恪守規矩,已保重身體為重。

馬車上莫夫人還特意叮囑她,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一定及時與她說,她特意帶了許多銀錢,到時候想辦法收買宮中內侍,也可尋個時間休息。

待天光稍亮,她們便來到與莫夫人一道下了馬車,被宮中內侍領著去了太極殿,在殿外台階上安排了個位置就跪下了。

這給大行皇帝哭靈的規矩也是極多,按照地位高低,能在太極殿內哭的,基本都是大行皇帝後宮妃嬪,皇子皇女,接著往後排的就是血緣關系較近的宗室貴戚,往後是稍遠些的皇親國戚,再之後才能輪到像是世襲公卿有品級的命婦。

所以到了莫夫人和白歌這,就已經排到了殿外的台階上了。

這還是莫廷紹特意派人在宮中打點了,不然以白歌的身份,與莫夫人還不能跪在一起,得再往後排幾排。

雖說只是七月末,卻已經上秋了,早晚涼氣逼人。

跪在冰涼冷硬的青石階上,白歌攏了攏袖子深吸了一口氣,慶幸自己臨出門前好歹吃了兩塊糕點墊肚子。

看著天邊蒙蒙的光,隨著壓抑沉肅的氣氛在烏泱泱鋪開的一片縞素中,靜靜等待著。

直到太陽完全升起,溫度開始上升,陽光炙烤在後背脖頸,時間一久就有些微的刺痛,厚重的禮服穿在身上又沉又悶熱,雙膝跪在地上只一會兒便開始麻木,卻也只能忍耐。

等了許久,終於有內侍從太極殿中出來,應該是到時辰了。

接著,尖細高昂的聲音從太極殿中傳出:“哭!”

然後殿外的內侍也緊跟著用尖細的嗓音高喊起來:“哭!”

這一聲之後,所有跪在殿內殿外的女眷們都放聲大哭起來,這哭喪也是有講究的,要邊哭邊唱,也就是不能只哭,還要一邊哭一邊悼念已去的大行皇帝,不斷訴說他的功績,以示對大行皇帝的恭敬和哀思。

而且哭也要真哭,光是扯嗓子嚎也不行,沒哭到雙眼紅腫似爛桃,臉色青白似女鬼,都是對大行皇帝不夠敬畏,不夠誠心,就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哭到一口氣喘不上來要暈厥過去,方才算是合了規矩。

在白歌眼中,這哭喪就像一場大戲,演的就是哭的悲悲切切感天動地,比的就是誰最能哭到上位者的心裏。

無可避免的,白歌也跟著莫夫人一起失聲痛哭起來。

哭了一個多時辰,白歌就覺得頭暈眼花,嗓子好似堵了團棉花,又幹又癢,身上也是綿軟無力的很。

之前太醫說過她的身體虧了元氣,因此妊娠就格外危險。

平日裏總在府中好吃好喝的養著,倒是沒什麽感覺,可這才哭了半天,就明顯感覺氣力不足,哭幾聲就要換一下氣,就連身前年過四十的英國公夫人哭的都比她大聲,精神頭比她足多了。

一邊的莫夫人顯然也是瞧出了她的有氣無力,可這才過了小半天,若是這會兒就想辦法去歇著,周圍一眾命婦瞧在眼裏,難免落人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