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鬧學堂

齊鳶在這個身體醒來後,原本沒打算參加科舉。

如今的朝廷皇帝昏庸,奸佞當道,為官者懷利相接,各循其私。他在忠遠伯府時,因要帶母親脫離伯府,只有寄希望於封官進爵,所以不得不參加考試。但齊家跟他們伯府不同,這邊的香鋪買賣日進鬥金,內宅又十分和樂安寧,齊方祖的兩個兒子,大兒子齊松已娶妻,做事穩重,如今在嶽丈那邊經營買賣。小兒子齊鳶頑皮可愛,雖然驕縱了點,但心地善良,又十分孝順討喜。

這樣的人家,日後子孫們只要守住家業,安穩經營,自然能錦衣玉食度日,何苦非要科舉入仕趟那渾水?

直到今天,他在聽原身十幾年來的經歷時,注意到了背後齊府發生的默然變化。

若他沒猜錯,齊府恐怕樹大招風久矣。

齊方祖不顧原身意願狠逼兒子讀書,又主動結交揚州的士紳大儒,為各科應試舉子提供盤纏,恐怕也不是單純的崇尚儒術,而是早已遇見了日後的危機。只是士紳望族不乏見風使舵之輩,受他資助的貧窮士子又多鄙薄商人,反而會覺得齊方祖是一意巴結他們的諂詐商戶。

如果齊府日後有難,真正能指望的恐怕仍舊只有齊家人自己。

齊鳶暗暗嘆了口氣,又一想,自己若能以齊鳶之名博取科第,考得功名,在朝中結交一二可靠之人作為齊府靠山,那自己也不算白白占了別人身體,心裏也能坦然一些。

這樣一想,身上驟然輕松不少。

齊鳶躺不住,看銀霜還沒回來,梢間裏小丫鬟們已經在擺桌,自己起身到院子裏走了走。

金烏西落,余暉灼灼,齊鳶的衣袍盡被鍍上霞色。銀霜進來時,就見小少爺擡頭看著院子裏那棵栗子樹,側臉微鍍金光,目色沉靜,恍如一支藏鋒玉筆。

她臉上一怔,腳下已經快步走了過來:“少爺,老爺說縣試想考的話自然是好的,只要老夫人同意就行。做擔保的廩生仍打算找之前的張如緒。至於社學……恐怕以後不能去了。褚先生執意要你回家,束脩已經退了,如今只剩地契未還,先生明天說讓人送來。”

社學跟縣學不一樣,縣學是官辦的,目的是為科舉,裏面教書的先生一般是本地的廩生。社學卻是民間自立,意圖是孩童啟蒙,教化鄉民,擔任社師的多半是縣裏的生員甚至童生。

而這些社師教授課業,大部分都是為了掙些束脩養家糊口,名“救貧”,又或者攢銀子繼續科舉,又曰“濟讀”。唯獨齊方祖選的這家社學,先生名為褚若貞,是永元年間的進士。

科舉之途要先過縣試、再考府試,過了這兩道的讀書人叫童生。之後是院試,考中者為秀才,也就生員。考中生員後可以戴生員巾,以後出門也無需官府開具路引,自能暢通天下,坐車做船遇到稅官還可以免交關稅。

能做到這一步的讀書人已經是很少的一部分了,頭發花白還考童子試的大有人在。

之後生員再參加鄉試,考中後便是舉人,舉人再參加禮部主持的會試、殿試……到最後的才能稱之為進士,也意味著從此步入仕途。

其他社學的社師只是童生或生員,本縣教諭也只是個秀才,跟他們相比,褚若貞這個進士的確十分炙手可熱。要知道對讀書人來說,每一道考試都如同過天塹,相差千裏。

齊鳶在聽小廝講的時候,內心已經震驚過一次,因為褚若貞的名字他曾聽過,這人原也是名儒之後,精通八股,三十五歲時就中了進士,卻無意當官,一年後就告病歸田。太傅曾評價其人心如赤子,個性迂闊。

齊鳶知道他在社學做先生時,還有點大材小用的遺憾,直到有小廝無意中提起,這褚若貞除了社學之外,還開了一處學館。

社學裏的都是些富商士紳之子,大家沖他名氣,把孩童送進去讀書明禮,束脩都極為豐厚。學館裏卻只收秀才和優秀儒童,而且褚若貞對於這些讀書人不僅不收錢,還會偶爾贈些筆墨紙箋。

至於錢款來源嗎,自然是那些社學的稚童交上來的。

小廝說這事時來了句“劫富濟貧”,說完覺得不對,臉色尷尬的不得了。齊鳶卻被逗樂了。褚若貞這一出可不就是劫富濟貧嗎。只是不知道他為何非要讓自己退學,齊府又出銀子又出良田,按說應該是個很好的冤大頭才對。這其中定有什麽緣由。

銀霜見齊鳶若有所思的樣子,又道:“老爺還說,若少爺真心悔改,發誓以後不在社學裏搗亂了,他會去問問別家,再挑個好的。”

揚州城僅江都縣就有二百多處社學,非要進一個並非難事,只是那些社師很多只是童生,課業也多是教給讀書習字,看看《三字經》《百家姓》《孝經》《四書》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