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見提學

會星樓上的倆位來客皆穿官服,一位生得高大威武,面色紫紅,此人是江蘇省提學官桂兆麟。而另一位面白無須,仙風道骨的精瘦中年人則是浙江省提學官臧傑。

所謂提學官,乃是督管一省學風的督學,由朝廷任命,或掛銜都察院,為提學禦史。或掛銜按察司,稱之為提學道。不管哪種,其職能都是督管本省學風,巡查府、州、縣三級學府,約束和監督學官及本地生員,主持院試、歲試和科試,另外提學官也管挑選歲貢生送入國子監,巡視地方書院,舉薦鄉賢等事務。

這其中最讓天下文人士子懼怕的,便是提學官可以剝奪學生的身份。

管你寒窗苦讀多少年,只要被提學官看到品行不端,革去功名,那可是一夜之間回白身。

許多生員並不懼怕本地官員,他們考取秀才後,可以免除差徭,見到知縣可以不跪,地方也不能隨意對其用刑。尋常訴訟,知縣拿他們毫無辦法。

李、韓倆人卷入了齊鳶的案子卻安然無恙,錢知府阻撓是其一,其二便是他倆既然是秀才,洪知縣就不能派衙役將人捉拿歸案,拷打問話。

真正能直接捏住士子命脈的,唯有一省督學。

因此饒是孫輅和劉文雋等人,看見桂兆麟也是心頭直跳,雙腿發軟。

張禦史與謝蘭庭是路過揚州,對於何人來並無如何在意。錢知府卻心中發慌,他沒想到今晚一下來了兩位大宗師,按說提學官按臨一地都是要提前通知,給出牌照的。這怎麽說來就來,還一下來了倆?

這邊忙安排婢子們重新換席,又令士子們去場中站好聽訓。

李、韓二人雖是京城的秀才,不歸這兩位提學官管,但也一樣老老實實地站去下首,不敢出聲。

桂兆麟居中坐了,先看了眼場中的俊秀儒童齊鳶,問:“剛剛的制藝是你所做?”

齊鳶規規矩矩行禮,一板一眼道:“學生齊鳶見過大宗師。回大宗師問話,剛剛正是學生在答題。”

桂兆麟點點頭:“不錯,此篇制藝十分難得,既無眾人易用的泛語,也沒有刻意求奇,幾句話相承而下如良醫用藥,修制配合。你小小年紀能有此修為,著實讓人驚嘆。”

桂提學說到這微微停頓,看向李韓二人,“剛剛我與臧大人已經聽到了各位的約定,如此,來人,送二位下山!”

他的嫌棄之情十分明顯,顯然連看都不願意看著倆人。

李韓二人也不敢糾纏,他們雖然不歸這兩位提學官官,但萬一這位修書給他們的大宗師呢。要知道京城的提學官可是相當嚴格,生員小有過錯,棰責過百,考試略不如意,輒行黜退。是以這倆人在京城理夾著尾巴做人,到了千裏之外的揚州府才抖起來。

現在桂提學攆人,倆人立刻唯唯告退,並看向錢知府——他們倆人是坐錢知府的車子一起來的,此時總不能走路回府衙吧?

錢知府此刻頭大如牛,如今兩大省的提學官來到揚州,他忙著伺候還來不及,哪有功夫管這倆人。

偏偏李秀才沒眼力,一個勁兒的看著他。

桂提學冷笑兩聲,待要訓斥錢知府,又覺此時說這些著實敗興,只淡淡道:“如此,錢知府先妥善安置自家客人吧!”

錢知府一聽,知道自己剛剛的話已經被人聽到了,頓覺老臉漲紫,顏面無存,只得匆匆起身告退。

只是下山的路上一直忍不住懊悔,這齊鳶一定是有備而來的,褚若貞當年就極為擅長制藝,四書一共那麽多題,他自己先做兩篇私下傳授給齊鳶也不一定。

早知道就不該說什麽讓韓秀才出題的話。若自己出個截搭題,最好是上下不通的無情搭,齊鳶看都沒看過,如何能通過。

可惜!可恨!可惱!

自己本來是想裏外都占的,誰知道這下好,簡直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

他氣悶得不得了,上車之後也一言不發。會星樓上,桂提學在他們三人離開後便和顏悅色起來,因此氣氛也松快許多。

齊鳶被他叫到跟前。桂提學先問了他如今的情況,得知還未通過縣試,不由大大意外,看向洪知縣。顯然是認為洪知縣耽誤了這樣一位大才之人。

洪知縣才剛剛坐下,又忙站起來告罪,想著怎麽將齊鳶交白卷的行為美化一番。

齊鳶倒沒有讓洪知縣為自己背鍋的打算,忙道:“回大宗師,學生以前頑劣,整日凈幹些吃酒遊湖,鬥雞鬥狗的事情。去歲縣試也是交的白卷,因與小夥伴約好了去煙雨樓吃鵝。”

桂提學:“……”

幸好他的面皮本就是面皮紫紅,這下黑臉倒也不明顯。

“荒唐!”桂提學愣了好半天才道:“那你是何時鉆研的制藝學問?”

去年還交白卷,今年竟然就能做出這樣驚才絕艷的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