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府試發榜之後, 齊方祖把揚州城叫得上名號的酒樓都找了一遍,從東昌街開始大擺流水宴席。左鄰右舍紛紛幫忙, 單是做飯的地方就開了好幾處。眾人忙得腳不沾地, 齊家的各大香鋪也在店門口放香包的地方,贈起了熏香。這些熏香都是些價廉的小香餅子,分成指甲蓋大的一點, 逢人便送, 順道說一下贈香的由頭

——我們家少爺得了府試案首!而是今年一口氣考了縣試府試的雙案首!咱江都縣多少年沒見著一個了。

有不關心科舉考試的,聽他們少爺來少爺去, 就忍不住疑惑:“你們家少爺, 是那個揚州府的第一小紈絝的哥哥?”

夥計一聽更樂了, “我們大少爺早就去外地了。得案首的就是這位小少爺, 揚州府第一小紈絝, 如今的揚州第一小才子!”

府試案首,號稱揚州府第一才子一點兒毛病都沒有。夥計們說話本來就喜歡誇大炫耀,現在齊鳶的本事硬, 這些人更巴不得把嘴皮子說破,直將齊鳶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齊家香鋪遍及江浙地帶, 揚州又有很多四方商人。

於是揚州齊家的小少爺下場科舉,一舉奪魁的消息便隨著四方商客傳到了各地。

金陵城裏,孫輅和劉文雋到達之後先暫住在了劉文雋的親戚家。

望社集會是月中開始,孫輅當初將文章寄送給了望社在蘇州分社的社首喬景雲,此次他跟劉文雋抵達金陵之後, 便等著先跟喬景雲會面。望社集會之日,他們倆人也會跟望社蘇州分社的人在一起。

喬景雲因家中有事, 出發的晚。孫輅和劉文雋便先遊玩了兩天, 看金陵風貌。端午節後, 喬景雲終於抵達金陵,見到倆人時卻是上來就問:“聽說你們揚州府今年的府試案首是個紈絝子弟?”

孫輅一愣,對劉文雋對視一眼,心裏隱約猜到了是誰,卻又不敢貿然認下,忙問對方:“怎麽講?案首是誰?”

喬景雲道:“江都縣齊鳶,兩位仁兄認識嗎?”

“果真是小師弟!”劉文雋驚喜道。

孫輅也笑著對喬景雲頷首:“齊鳶是我們乃園最小的師弟,我跟文雋出門前還擔心他的府試呢,沒想到喬兄帶來了好消息。”

喬景雲欲言又止,神色有幾分遲疑。

孫輅心細,詢問道:“喬兄有什麽疑惑?”

“實不相瞞,我在路上的時候聽人說這位是個貪圖享樂,又揮金如土,醉心風月的風流紈絝。剛剛孫兄也說擔心他府試未中……”喬景雲遲疑道,“揚州府今年的府試問題很多,莫非這案首另有隱情?”

孫輅一聽,便知是齊鳶被人質疑了。

劉文雋直來直往,一聽這話臉色便陰沉下去。

孫輅雖然心中不快,但還能掩飾住,含笑道:“我這小師弟才十六歲,從小嬌生慣養的,說他是貪圖享樂沒錯,醉心風月那可就是謠傳了。至於案首,那可是絕無半點水分。這位小師弟的才能遠在我與劉兄之上。”

喬景雲與孫輅有些來往,一聽孫輅竟然如此誇贊齊鳶,十分意外。

孫輅道:“小師弟才來乃園時,我跟劉兄也當他是遊手好閑的富貴子弟。直到後來小師弟隨我們一同上玲瓏山,限時一刻鐘內破了一道題,題目是‘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他說道這裏輕輕一頓,他們這些人習慣了揣摩八卦,聽到題目都會暗自思索一番入手之處。喬景雲才思敏捷,心中思索一番,隨後問:“那他怎麽破的題?”

孫輅道:“小師弟的破題是‘《詩》足以致用 ,為徒誦者惜焉。’。”

喬景雲微微沉吟,隨後神色認真了幾分,暗暗點頭:“這個破題十分恰當,如果是一刻鐘內便做出來的,的確算得上捷才了。”

“不,小師弟口占成文,並非只做出了破題。”孫輅端了半天,此時才微微露出幾分得意驕傲,眉頭輕擡,含笑背誦道,“……夫誦 《詩》者將以多而已耶?……”

他從齊鳶的破題開始,一百多字郎朗背下,一口氣到“何也”,驟然停住。

喬景雲聽得一口氣含住沒舍得出聲,聽到“何也”之後見孫輅打住,不由著急:“何也?齊公子怎麽說?”

孫輅嘆道:“當時他受錢知府刁難,做到這裏之後便被打斷了。之後我們再想聽後文,小師弟直言文興被打斷,不願續作了。”

劉文雋見喬景雲神色都恭敬下來,也輕哼一聲,道:“我們倆擔心小師弟的府試,並不是怕他制藝不行,而是因為錢知府對他多次刁難,我們擔心知府挾私報復,故意黜落他。”

“原來如此!是愚弟冒昧了!”

喬景雲一聽事情原委,連連點頭,又慨嘆道:“我對商人富戶的確有些偏見。其實也有許多大商巨賈慷慨行義,富而好禮。如今我們這些學子也不得不操心生計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