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老夫人當堂大怒, 齊方祖連忙從座位上站起,深深作揖道:“母親這話是從何說起?我齊方祖雖重視科舉, 擔心鳶兒不知上進, 但何曾逼迫過他,非要他去讀書進學?母親偏疼鳶兒,我又何嘗不是。別說他是我的親生骨肉, 便是整個揚州東城的街坊鄰居, 又有誰不喜歡他?可現下兩府局勢復雜,直接將兩個孩子換過來, 這如何向其他人交代?”

“我只說你一句, 你就在這拽著嘴唇說歪理。”

齊老夫人見齊方祖堅持不肯, 愈發動怒, 指著他泣聲道:“你口口聲聲兩府局勢復雜, 我們齊府是處境困難,但當下至少還平安無事。說句不該說的,將來齊府便是有難, 天大的事兒也大不過殺頭之罪!可孩子現在成了叛逃的罪人之後,隨時都會被抓去下獄的, 你叫我如何放心,如何從長計議!”

老夫人疾言厲色,痛斥齊方祖,卻忘了那位罪臣之後就在身邊。

齊鳶的嘴唇微微發抖,他們忠遠伯府受封是因祖上忠烈, 父親祁卓亦是赤膽忠心,出征三年多有戰績。如今父親遭奸人暗算, 生死未蔔, 他們全家崩散, 卻被時人痛罵為叛臣。

他想要辯解,張了張嘴又覺得無話可說,最後只能低下頭去。

齊夫人暗覺不好,她回頭去看,卻只能看到齊鳶垂下的腦袋,深長的一排睫毛遮著眼睛,臉色卻是明顯暗了下去,在燈下一片青白,幾乎不見血色。

她心下不忍,輕輕拍了拍老夫的胳膊。

老夫人方想起來,匆匆看了眼旁邊安靜的少年,卻又梗著脖子,不肯向齊方祖讓步。

齊方祖也不吭聲,沉默地跟老夫人對峙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齊夫人輕輕嘆了口氣,強做笑顏道:“老爺這是鬧什麽呢,以後的安排明天再商量也不遲。今晚伯修帶來的可是好消息!大家應該高興才對啊!”

說完又對老夫人道,“母親,現在太晚了,您先回去睡覺,其他的明天再商量。鳶兒最記掛您老人家了,您要是為這個氣病了,孩子回來肯定得鬧的。”

齊老夫人想到小紈絝現在還算安穩,日後很快就能見面,臉色方緩和了一些,對齊方祖冷哼道:“我不管你想幹什麽,反正這次陳伯進京,必須帶上人一塊,讓倆孩子換回來。”

齊方祖皺眉,再要說點什麽,被齊夫人連連搖頭給攔住了。

當夜,齊夫人回到臥房,對齊方祖責備起來:“老爺今天也是糊塗,明知道鳶兒是老夫人的命根子,怎麽還能說那樣的話?”

“那要我怎麽說?”齊方祖心有不滿,繃著臉重重嘆氣:“我又沒說以後不認自家孩子。可現在怎麽辦,讓陳伯把倆人換過來?這倆孩子要是長的一模一樣那倒是好辦,要是不一樣,到時候怎麽跟別人解釋?換魂這事又不能讓外人知道,這可是大忌諱,會被當成邪祟招來殺身之禍的。”

“那老爺的安排呢?”齊夫人問。

齊方祖道:“當然是讓倆孩子先暗中通信,當初齊松離家學著管理蘇州的鋪子,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光景。鳶兒這麽大了,我們就當他去了京城歷練,有何不可?再者,伯修這邊剛拿了府試案首,我打算讓陳伯給他買一個國子監的讀書名額,到時候伯修去了京城,他們倆人互相認個幹兄弟,以後便能以兄弟關系相處。那時候再讓鳶兒來揚州住著也名正言順。”

屆時現在的這個齊鳶,在京城讀書科舉,回伯府與家人團聚,順道準備道試鄉試。

原來的“鳶兒”便可以養病為由,回揚州住著,依舊錦衣玉食。

如此一來,往近處看,可免去突然換人帶來的麻煩。往遠處想,齊府到時候等於一門雙子,一子京城入仕,光耀門楣,另一子管理家中香鋪,打點萬貫家財,那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齊方祖越說越覺得自己的安排有理。

他見齊夫人的神色沒什麽波動,極力勸說道:“我知道母親掛念鳶兒,可是夫人哪,你想想,現在要是把府裏的這個小神童給放走,將來人家哪怕稱侯拜相,又能念咱家幾分好?”

齊方祖壓低聲,又攤開手比劃了兩下,“可要是咱一直供著他,銀子給他花著,國子監的機會給他買上,好吃好穿地養上三五年。等他入仕後,他願意幫扶齊家那最好不過。他要是不願意,當今朝廷以孝治天下,他也不能翻臉不認我們這生身父母。到時候齊府靠著他這棵大樹,旁人不看佛面看僧面,齊府地位總歸會不同。”

齊方祖說得頭頭是道,顯然對此深思熟慮過了。

齊夫人吸了一口氣,深深地看著自己丈夫,沒有作聲。

齊方祖道:“我知道夫人你也最疼小兒子,但此事幹系重大,不能兒戲。老太太那邊……”

“老夫人自會想明白的。”齊夫人打斷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