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這是巫羲第一次動用玉簡,主動聯系師昭。

冰冷的魔宮裏永恒無光,幽月山外煞氣繚繞,王座之上端坐著俊美的魔神,金瞳幽幽,泛著死氣的慘白面容隱在黑暗中,周身散發著沉郁陰冷的氣息。

角落裏堆著少許珍稀天材地寶。

皆是這些時日,魔神親自搜尋而來。

正好奇地一頭紮在靈寶之中的魔劍破妄忽然一顫,似是感覺到了強烈的戾氣,膽怯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猶豫著要不要上前。

青年只顧盯著玉簡。

沒有回應。

上回還在與他耳鬢廝磨、軟聲撒嬌的小姑娘,忽然便沒了聲息。

巫羲眉頭一皺再皺,捏著玉簡的手指越來越緊。

“哢嚓。”

玉簡碎了。

破妄抖了一下,看著主人將掌心的碎片焚為煙塵,以為主人下一刻就要大開殺戒,卻突然聽他沉聲道:“不對。”

破妄:?

青年微微斂目,瞳底泛著陰冷的怒意,“她定是沒帶玉簡。”

破妄:??

破妄在空曠的魔宮內飛來飛去,有些抓狂,心道您怎麽就確定她沒帶啊?!萬一她是不想回你呢!

您是不是對她太信任了!

破妄忍不住“嗡嗡”地提醒。

可這青年卻一手支著額角,猶在沉思,蒼白的臉透著越來越冰冷的殺意。

以往,但凡他出現,她都會歡歡喜喜地回應。

像只思念主人急於撒嬌的小貓。

她那麽喜歡他,從不讓他等待。

從前那麽黏人、恨不得對他寸步不離的好孩子,怎麽舍得離開他那麽久,連玉簡都沒有,想必是遭人欺負,被人挾持,甚至處境更糟。

這魔神想起自己剛遇到她之時。

瘦弱狼狽,奄奄一息,可憐無助。

此後她一直在他的視線之下,被派了魔修貼身保護,還能偶爾弄得滿身是傷。

若是獨自在外……

巫羲扣著王座扶手的手指一緊。

又掰瘸了一塊千年玄鐵。

披散的黑發與衣袍無風自動,他騰地起身,破妄以為又沒自己的事,正要縮回劍鞘裏去,忽見魔神擡手。

“錚。”

魔劍落於他的掌心。

破妄一靜之後反應過來,立刻發出興奮的顫鳴,劍身魔氣大盛,浩瀚的劍氣絞殺著一切,穿透魔宮,破開茫茫煞氣,直襲蒼穹。

刹那間天地奔雷,山河震顫。

魔神微微闔眼,眼底的金光越來越耀目,緩步走到魔宮外,站在這萬丈高的陡崖之上,崖底是千千萬萬興奮叫囂的邪靈,仿佛饑渴難耐。

巫羲擡起右手。

“去。”

伴隨著魔劍飛出,地底的邪靈傾巢湧出,轟鳴的天雷猶如歡喜雀躍的鼓點,將無邊煞氣向三界之中推移。

“本尊令爾等尋找一個人,她身上有本尊的氣息。”

“除了她,眾生皆可殺。”

--

師昭不知道外面即將發生怎樣的劇變。

一個魔神,之前因為沒有鬥志,想奪回身體,才安安分分地和人們“和諧共處”至今,如今若生了殺意,勢必也是掀起一場恐怖的浩劫。

她只是關掉了玉簡。

她不想回應巫羲。

師昭並不是氣他,她能分得清巫羲和殷離,殷離狡詐,他的話也不可全信,只是殷離這一次做得這樣絕,讓師昭徹底明白,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世界上有一個殷離,也會有千千萬萬個殷離。

再這樣下去,即便過個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她也隨時會面臨危險,她要的不是旁人對她下手前反復過問巫羲,她要的是……她和巫羲是平等的。

她不是他可以肆意安排的寵物。

“或許也不是寵物吧。”

師昭把玉簡丟回儲物袋的角落裏,表情冷漠地自嘲了一聲,“也許有愛。”

凡人能因為淺薄的喜歡而費盡心思。

魔神即便有愛,也做不出太多愛人之事。

師昭戴上鬥篷和面具,貼在門上傾聽,等外面連腳步聲都沒有之時,便悄悄走了出去。

顧氏一族不愧是極為神秘的上古遺族。

這裏,是她從未見過的景象。

浮動在空中的樓閣,詭秘的結界,與天穹相連的廊橋。

師昭微微低著頭,盡量避開來往的人,不讓他們發現自己,等走到了一間外表看似極為華美的屋子外,師昭聽到了隱約的說話聲。

是顧讓。

那少年此刻似是冷笑,字字咄咄逼人:“我是自願護著她,與她無關!你不就是想讓我繼承家主之位麽?若以顧氏之地位能給她一隅安定,我便是退出靈墟宗又何妨。”

男人的嗓音喜怒莫測:“讓兒,你這些年為了不繼承我族心法,整日躲在靈墟宗混日子,如今為了一個女人妥協,倒讓我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顧讓沉默。

男人起身從上首走了下來,緩緩道:“若非你在人間歷練之時,靈阿告知我此女有異,我也不會讓靈阿在她靈府留下咒印,如今她無法與人雙修,無法窺得我顧氏秘法,你想留下她,自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