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魔宮暗沉無光,一室冷寂。

青年靜靜坐著,長發披散在肩頭,密密的睫毛蓋住雙瞳,金光一片黯淡。

像是在走神。

——“如果不是殷離,我又豈會被殺!如今我活了,那也只能算……兩不相欠。”

他想起她注視著他的雙眼,溫柔乖巧地說:“只要魔神大人能滅了天道,就算昭兒死了,也無怨無悔。”

——“我師昭,不是誰的東西,不管是誰復活我,我都只屬於我自己!大不了復活我的那個人,再把我的命拿走就是。”

他想起她被抵在屏風之上,胸口的圖騰艷麗奪目,她在他耳邊吐氣:“我是魔神大人的東西。”

兩不相欠……

無怨無悔……

只屬於自己……

她是屬於他的……

那些話如附骨之疽,反反復復,回蕩不休。

恨不得把一顆心給剖得千瘡百孔。

巫羲頭微微垂著,猛地擡手捂住額角,蒼白的薄唇抿出了血,指尖驀地一縮,座椅扶手被捏得粉碎,化為煙塵從指縫裏簌簌而下。

“好個兩不相欠。”

他低笑出聲,眼睛裏泛著紅,絲絲黑氣沿著血管從指尖往上爬,所過之處泛著蒼白的死氣。

“好個不是誰的東西……”

她明明就是他的東西。

他自開天辟地以來,便是要什麽,就擁有什麽,一開始是她拼命求他要他,求他庇護求他垂憐,現在反而說她不屬於他。

可笑。

真可笑。

巫羲猛地起身一揮袖,面前的桌案轟然翻倒在地,又被焚燒成灰燼,右手隔空一抓王座,將之劈成兩半。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幾縷碎發蕩在眼前,衣袂無風自動。

如何也平息不了怒火。

又背叛他……

全都背叛他!萬年如此,如今亦是!

青年額角頭痛欲裂,猙獰的黑紋從鬢角往臉上蔓延,那張雋秀無暇的天神容顏倏然變得死氣沉沉,猶如慘烈的死屍,卻又猛地切回,屍紋褪去,華光驟現,仿佛始終聖潔無暇。

反反復復,不斷變幻。

好像一會人間,一會地獄。

這一瞬間,堅持五十多年也不知是為什麽了,或者說,這個世上本就沒有值得神留戀的東西,偏偏他要給自己捏造一個來,太可笑了。

赤紅雙目掃過這空蕩蕩的魔宮。

沒意思。

真沒意思。

他突然想毀了這裏。

“嗡。”

就在青年擡手的刹那,破妄“唰”地出鞘,猶如白晝閃現,劍身周圍旋起幽藍劍光,環繞著青年急遽旋轉。

——冷靜,主人!

破妄焦急地顫動,甚至將劍身貼向青年,想要給予安慰。

青年茫然地瞅著它。

因為終於有個人肯陪他,才肯安靜下來一點。

他說:“破妄,本尊就這麽回來了。”

被她那樣一罵,居然就灰溜溜地回來了,也沒抓人,不像他的作風。

“嗡。”

——不回來,您一定會傷了她。

他瞳底血色密布,低聲說:“宣告天下,明明是她說的。”

“嗡嗡。”

對啊,明明是她說的。

她不是很愛他嗎?

青年茫然地撫摸著破妄,想了多久都想不明白,到底還是扯了扯唇角,嘲諷道:“情愛,不過如此。”

沒意思。

他的指尖緩緩用力,將劍柄攥於掌心,隔著冰冷的劍身,他微微閉目,心仿佛也跟著在寸寸冷卻,寸寸變硬。

就在此時。

“砰”的一聲,緊閉的宮殿大門被撞開,有人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慌亂對他說:“啟稟神尊!幽、幽月山被人闖入!”

魔神微微閉著眼睛,沒有動。

“殺了便是。”他的嗓音陰戾得要滴出水來。

“可是……”前來稟報那魔驚疑不定道:“那人是師昭!白日之事後,屬下們皆以為師昭已叛,不許她踏入幽月山惹您動怒,誰知她竟敢硬闖!”

“什麽?”

魔神猛地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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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月山的入口處正一片亂象。

數個魔修手持刀劍法器,正包圍著一個少女,她單槍匹馬一人,一手撐著劍半跪在地,已經戰至力竭,小臉上盡是斑駁的血痕。

如果不是幽月山的煞氣於她無用,她絕對撐不到這裏。

這些魔確認她已背叛魔神之後,便下手再無留情,即便她已經化神期,在幾個魔君圍攻之下也毫無優勢,這些魔下狠手起來是招招致命,為了自保她也只能下死手。

此刻衣衫已被血浸透。

分不清是她的還是魔修的。

巫羲親自過來時,看到的就是被圍困在中心、已經搖搖欲墜的少女。

數個法器迅速襲向她。

“嘩啦”一聲,法器在空中破裂,魔神出現的刹那,所有魔全都跪了下來,瑟瑟發抖。

“啟稟神尊,是這個叛徒非要硬闖!屬下們正要拿下她等您發落,誰知她竟如此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