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七歲的大男人被誤會尿床,這能忍嗎?

楚溪客頓時顧不上這些人為什麽大半夜挖墻腳了,一叠聲地解釋:“沒有尿床!是被水打濕了,拿出來晾一晾!不是剛剛弄濕的,是之前就濕了,所以才會晾在外面!這不是要下雨嘛,我是來收被子的!”

鐘離東曦微笑點頭:“嗯,我懂。”

你懂你還笑什麽?我看你是一點兒都不懂!

楚溪客做最後的掙紮:“不跟你們說了,阿翁還等著我把被子抱回去呢,沒錯,這是阿翁的被子。”

“那小郎君快回去吧,別耽誤了你……阿翁蓋被子。”鐘離東曦故意逗他。

楚溪客懊惱地跳下大石墩,回屋自閉去了。

自閉了一小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楚溪客是被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的。

窗下種著一叢芭蕉,細密的雨絲打在芭蕉葉上,沙沙沙沙,輕盈歡快。

楚溪客抱著被子翻了個身,第一眼看到的是三顆亮閃閃的金豆子——他故意把金豆子放在枕邊,就是為了每天睜開眼就能看見,提醒自己為了美好的生活而奮鬥!

但是,今天即使亮閃閃的金豆子都沒辦法拯救他郁悶的心情了——都快十八歲的人了,還被誤會尿床!還是被美人鄰居誤會!

楚溪客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床,跑到竹墻下聽了聽,發現院墻那邊沒動靜,於是拿起《論語》開始讀。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反反復復讀了兩刻鐘,終於聽到隔壁傳來動靜,想來鐘離東曦起床了。

楚溪客用力清了清嗓子,用左鄰右舍都能聽到的聲音道:“阿翁啊,孔聖人說過這麽多話,有沒有一句是說‘眼見不一定為實’啊?”

姜紓早就看出他的小心思,淡聲回道:“不曾。”

“哦,不曾啊,那我覺得孔聖人其實可以曰上一曰,畢竟這也是很重要的道理呢!”

姜紓手放在戒尺上,笑眯眯道:“那崽崽不如說說,道理在何處?”

楚溪客慫唧唧地往旁邊挪了挪,依舊扯著嗓子說:“就像昨日,我幫您去曬被子,萬一有人看到了,誤會您尿床,這是不是就叫‘眼見不一定為實’呢?”

姜紓握緊戒尺:“我尿床?”

“就、就是打個比方。”楚溪客屁股擡起來,隨時準備跑路。

姜紓抓著戒尺,一下下敲著手心:“孔聖人倒是說過‘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意思就是,小孩子若是不尊重父母師長,說話不懂得謹言慎行,合該挨一頓板子。”

“阿翁,我錯了!我最孝敬您了!我、我做一碗好吃的龍須面給您好不好?”

“賀蘭康吃剩下的嗎?”

“……”

小小的院落傳來楚溪客的鬼哭狼嚎。

另一頭,鐘離東曦緩緩研磨著茶沫,笑意烙在了嘴角。

***

到了午後,雨一直沒停,肯定是沒辦法擺攤了。不過,楚溪客還是去了一趟祥雲樓,買了三瓢小雜魚,免得小學徒失望。

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個老阿嬤冒著雨在賣野山菌,楚溪客難得花了一份計劃外的錢,把阿嬤的菌子全買了,好讓老人家早點回家。

“阿翁,今天煮雜魚菌子豆腐湯吧,超級鮮美又好喝哦!”

暖閣中,姜紓筆尖一顫,豆大的墨點滴到畫紙上。他搖頭笑笑,三兩筆畫成一頭靈動漂亮的小鹿崽。

少年歡快的聲音飄過竹墻,送入前兩日才搭建好的望薇亭——這個名字也是再直白不過了。

亭中坐著鐘離東曦和雲字輩四人組,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的辦公地點就從議事堂轉移到了這裏,清晨可以聽到小郎君清清郎朗的讀書聲,午間可以蹭一頓點心或烤肉。

雲浮咽了咽口水:“雜魚菌子豆腐湯是什麽?我都沒吃過呢!”

鐘離東曦轉頭吩咐:“知會灶上,晚膳不用準備我的份了。”

雲霄輕搖折扇,笑眯眯道:“我的也不必了。”

雲浮連忙舉手:“我也不用!”

雲崖不甘落後:“還有我。”

雲煙沒吭聲,只是清清冷冷地瞄了長隨一眼,長隨便一路小跑著去傳令了。

雨珠淅淅瀝瀝,順著飛檐串串落下,仿佛給這造型古樸的八角涼亭罩上一圈剔透的珠簾,在莊嚴整飭之外平添幾分意趣。連帶著,亭中賞雨的人也跟著愉快起來。

薔薇小院,楚溪客哼著小曲,歡歡喜喜地在灶間忙碌。

雜魚菌子豆腐湯是他自創的,仿的是鯽魚豆腐湯的做法。

特殊之處在於,魚肉在鍋中煎過之後不直接加水,而是火候稍稍大些,直至外皮焦黃、魚肉軟爛,用鍋鏟將魚身戳碎,取出魚頭、魚尾及魚骨,這時候再加清水與調料,大火煮,直至魚湯顏色奶白,濃稠鮮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