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殷離良久沒有答話。

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天底下竟然真的有把劍當老婆的人嗎?

可蕭沐這話卻令他腦海中忽然閃過大量與蕭沐相處的片段, 那些違和感與疑問瞬間都有了解答。

為什麽蕭沐會每晚抱著劍睡覺,為什麽會每日沉迷練劍,為什麽會對著一把劍喊老婆,是因為這家夥是真的把劍當成了老婆!

蕭沐看見殷離神色復雜, 欲言又止, 心道這很難理解嗎?對他們劍修來說, 劍就是老婆呀。

殷離沉默良久, 才幽幽地又問了一句:“你說劍是你妻,那公主呢?”

蕭沐恍然,難怪方才阿黎看他神色不虞, 這是把他當成渣男了吧?有了老婆還娶妻,確實不應該。

他用力點點頭,拍拍殷離的肩膀, 認真道:“當初求娶公主確是蕭家做得不對。公主是個很好的女子,應該有更好的歸宿,我會盡量補償她的。”

殷離皺起眉, 心頭無名火起,心說歸宿你個頭啊!

“五公主”一個好好的大活人, 當朝第一美人,你不喊五公主老婆,去喊一把劍?

公主比不過一把劍嗎?蕭沐你是不是瞎?!

想到這裏,他看見蕭沐抱著的那柄原本屬於他的追光,忽然就覺得格外刺眼了起來。

他目光不善地盯著劍,盯得蕭沐危機感頓起,悄悄將劍背到了身後。

方才阿黎可是跟他要劍了, 他得把老婆藏好, 蕭沐想著。

殷離見蕭沐這動作, 快要被氣笑。

不對,他為什麽要生氣?

是因為蕭沐不喊他老婆而是去喊一柄劍嗎?

可他一個大活人,為什麽要跟一柄劍去爭奪“蕭沐之妻”這一稱號?

有意義嗎?

對,問題就出現在這裏。

根本沒有意義!

再說劍是死物,怎麽做人妻?這就跟有人把貓狗當兒女養一樣,難道有了寵物,就不生兒育女,不愛自己的孩子了嗎?並不是。

所以蕭沐愛劍,把劍當成老婆,並不妨礙蕭沐娶妻,也不妨礙蕭沐愛人。

冥思苦想到這裏,殷離終於將自己幾乎打結的腦回路捋順了——

蕭沐愛劍而已,根本沒有什麽大問題。

沒錯,就是這樣!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跟一柄劍較勁。

愛好嘛,呵。他甚至可以給蕭沐多送幾把。

他在心頭如此說服自己,卻沒有發現,自己看著追光的目光仍是不善。

蕭沐沒有看懂殷離的表情,只是這一日,抱劍抱得更嚴實了。

*

蕭沐打了足夠多的獵物,決定不再逗留獵場,原地休整了一晚,翌日一早便率隊往回走。

只是走出未遠,天色卻突然轉陰,不消片刻便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茗瑞連忙取了油衣箬帽給蕭沐披上,“世子爺,我看這雨勢像是要下大,咱們找個地方避雨吧?”

獵戶對地形熟悉,帶著蕭沐一行人到了附近一塊足有十幾丈寬的崖壁裂隙下避雨。

方才吹了些風雨,蕭沐便悶悶地咳嗽起來,被茗瑞扶著坐到一片鋪好了軟墊的巖石上。

殷離見狀,皺了一下眉,這病秧子還真是弱不禁風。偏偏武功還那麽好,合理嗎?

雖然這麽想著,他還是走了過去,默默接過茗瑞手中的藥丸與水盞,“我來。”

茗瑞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位才認識了一日的影衛生生把他擠到了一邊。

蕭沐茫然看一眼殷離,便見對方木著一張臉,對著他半蹲下來道:“張嘴。”

蕭沐很聽話地張口,一顆藥丸便被塞入口中。

殷離微涼的手指觸到柔軟的唇縫,像是觸到了羊奶凍,又滑又軟,他呼吸一滯,看著那片瑩潤的薄唇,像是沁了花汁一般,嫣紅從柔軟的唇內往外溢,至唇沿時淺淡得幾近膚色。讓他無端想起桃花花瓣,亦是這樣從花芯至花瓣由深入淺。

殷離喉結一滾,眼睛仿佛被燙了一下,倉促地移開視線,同時收回手指悄悄背到身後揉撚了一下指尖,片刻後,又整理了神色,將水盞端至唇邊給蕭沐喂水。

雖然不明白自己有手有腳為什麽還要被這樣喂,但蕭沐沒多言,只是順勢接過水盞一口飲盡。

殷離的目光似有些失望,只見蕭沐將碗遞給還有點懵的茗瑞,道:“你不是我的下人,不用做這些。”

“我是你的……”殷離頓了一下,也對,他現在不是公主,自然不用伺候夫君。

他皺眉揉了揉睛明穴,自己這是怎麽了?演了太久的賢惠世子妃,入戲太深嗎?喉間滾動的兩個字被他咽下去,換了個詞吐出來:“朋友。”

換做一個月前,如果有人告訴剛剛被綁進王府的他,自己會把蕭沐當朋友,還會親手伺候對方服藥,他一定會晃晃那人的腦門聽聽裏頭是不是裝了一整條響水河。

現在殷離快要懷疑自己的腦子裏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