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修羅場(一更)

陳鹿歸在外面等著好一會兒才得到進殿的應允, 手腳都被北風吹得冰涼,身上也被寒霜打濕,心中隱約有著不好的預感, 總覺得裏面應該是出了些事兒,否則按照蕭淩安的性子會即刻告訴他走還是留, 不屑於故意拖延著來折磨他。

“陳夫子,你也別太擔心,殿內的情形只要小心應對就能挺過去。”安公公看著陳鹿歸欲言又止的模樣,大抵就猜到了他想要問什麽, 好心地回答道。

可聽了這話,陳鹿歸卻更加擔心了,戰戰兢兢地埋著頭走進了養心殿。

剛剛邁過殿門, 他倏忽間就感覺到有一道淩厲森冷的目光盯著他,如同冰刃刺入皮肉般讓他不由自主地開始發顫,下定決心般壯著膽子擡頭,這才發現蕭淩安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鳳眸中半是陰狠決斷半是戲耍和玩味。

他不知自己又做錯了什麽,無辜地皺起了眉眼,直到余光瞥見立於一旁的沈如霜和躲在她身後的阿淮時,才恍然間明白方才安公公話中的含義, 一顆心瞬間沉到了湖底。

“微臣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

陳鹿歸的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但是眼下也只能隨機應變, 所以他極為恭敬和卑微地跪下磕頭,目光始終盯著眼下的地面沒有挪開, 更是沒有敢多看沈如霜母子一眼, 將那聲“皇後娘娘”說得格外明顯來表明誠心。

見他怕成這樣, 蕭淩安覺得可笑之余也放心了幾分,可依然沒有讓陳鹿歸起身,緩緩踱步行至陳鹿歸身前,沉重清晰的腳步聲在他面前一步步響起。

蕭淩安每靠近一步,陳鹿歸的冷汗就多滲出一層,直至他在眼前停住腳步,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的時候,冷汗才終於支撐不住從額角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畏懼地等著蕭淩安發話。

“你和朕的霜兒不是故交嗎?這兒沒有外人,何必如此疏遠?”

蕭淩安的聲音聽著有些怪異,唇角揚起一抹戲謔的笑容,嘲諷和輕蔑的眸光隱隱閃爍,又似乎在極力隱藏著別的情緒,仿佛這句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微臣不敢!陛下請相信微臣!”陳鹿歸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妙,蕭淩安始終還是無法釋懷他和沈如霜共度二年這件事情,除了諷刺之外還在伺機挑刺,若是行差踏錯就全完了。

他將身子又壓低了些,整個額頭都緊緊貼在蕭淩安腳邊的地面上,身上的每一處都極力表現著恭敬與卑弱,未曾多看沈如霜一眼,甚至連身形都不敢向她偏移半分。

蕭淩安的笑意更甚,目光斜斜地落在沈如霜身上,劍眉不自覺地微微挑起,揚起下頜點了點陳鹿歸的模樣示意她看著,仿佛要逼著她承認曾經挑選的男人是多麽的懦弱無能,在他面前永遠只能卑躬屈膝,而他才是淩駕於一切的存在。

他是故意如此的,盡管這樣的手段十分拙劣,但他還是不管不顧地想要這麽做,仿佛這樣就能在這段糾纏中找回向來屬於他的威嚴,抹去沈如霜寧可選陳鹿歸也要丟下他的事實。

甚至他還想用這種法子來試探,看看霜兒是否會為陳鹿歸求情,以此證明她是否真的放下了。

沈如霜一眼就看穿了蕭淩安這些無趣的把戲,也不想浪費精神來應付他們任何人,只是垂下眼簾瞥了陳鹿歸一眼,稍作思量就放下心來,未曾多說一個字,拉著阿淮就去一旁找了桌椅坐下。

此時的陳鹿歸一身靛青色窄袖棉袍,看著像是剛做成的,棉布和棉絮用料厚實充盈,袖口還繡著暗紋做點綴,之前的傷處也大致看不出來了,臉色比從前好了許多,且方才還自稱“微臣”而非“草民”。

若非是蕭淩安已經將他放了且有所用處,陳鹿歸不可能有這樣舒心的日子。所以沈如霜不擔心陳鹿歸的安危,只是有點好奇他是怎麽說服蕭淩安的,畢竟他向來陰狠偏執,在這種事情上眼裏容不下沙子。

不過這些終究與她無關,她已經和陳鹿歸兩清,只要不傷及阿淮就不會多管閑事。於是沈如霜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靜靜看著蕭淩安和陳鹿歸一來一回做戲,始終沒有理會。

蕭淩安沒有在沈如霜那兒看到他想要的反應,加之方才阿淮的事兒,心中更是憋悶又不悅,自覺無趣地收起唇角的笑意,就這樣和她背對背僵持著。

“陛下,看來微臣來的不是時候,不如微臣先行告退,晚些時候再來回稟陛下。”陳鹿歸被夾在二人之間很是不好受,總是擔心下一刻就會觸及蕭淩安的逆鱗從而小命難保,所以小心翼翼地提出離開。

蕭淩安和沈如霜自然都不想在這時候看到他,皆是點頭讓他快些離去,唯獨阿淮在陳鹿歸謝恩起身正要離開的時候沖出來,小身板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抱著陳鹿歸的雙腿不肯撒手,白嫩的小臉掛滿了淚珠,哭得委屈又難過,嗚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