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他似是只在交待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並不想誰感到負擔,要得到什麽安慰。

竹條編制的筲箕能裝米飯,但是不能盛水,米湯就順著縫隙流到了筲箕下頭放著的盆子裏,米飯則被單獨瀝了出來。

洗幹凈鍋重新舀一瓢冷水進去,把蒸飯桶放到水上,米飯倒進去蒸熟,很快松而飽滿清甜的米飯就好了。

冬天是吃蘿蔔白菜的時候,蒸飯的功夫裏,大白圓蘿蔔被切成手指厚放在鐵鍋裏,米飯蒸,蘿蔔煮,可以一塊兒出鍋。

秦小滿想著杜衡今天是頭一日來家裏,合該弄點葷腥,可是家裏著實又沒有現成的,只能先湊合著,明日再去他二叔家裏看看有沒有新宰豬。

杜衡見著一系輕車熟路的燒飯功夫,粗糙但麻利。

“你不該跟一個陌生男人說這些的。”

秦小滿在灶前望著杜衡,笑了一聲:“尚且不說你現在風吹就能倒,我一個人就能把你撂趴下,就算是你能耐的很我打不過。但我只要喊一聲,你信不信我二叔立馬就能提著宰豬刀過來。”

杜衡默了默,原來還是有些安全意識的。

半晌後,杜衡才問:“你叫什麽名字?”

“秦小滿。我立夏過後小滿生的,就叫這個。”

杜衡應了一聲,農家人是愛以二十四節氣取名字。

“那你呢?有名字的吧?”

“杜衡,我叫杜衡。”

秦小滿聞言眉心一動,這兩個字他只會寫杜字,自己爹雖然是個通識文章的,可自己卻只認識百來個字。

聽起杜衡的名字覺得斯文,很襯灶下那張臉:“你爹娘倒是像讀過書的人,跟你取的名字好聽。”

不似村裏的孩子名兒,要麽是牲口類,要麽按照家裏排行,說是賤名兒好養活,其實也是因為著實肚子裏沒墨水,取不出什麽像樣的名兒來。

杜衡道:“還成吧。”

秦小滿操持完灶台上的活計,準備搗點辣椒做蘿蔔的蘸料,見著杜衡忽然站起身:“哪兒去?”

“我想在門口轉轉。”

杜衡心想管那麽嚴,屋門都不準出?

思緒未斂,聽哥兒說:“把那火兜子提著,外頭冷的很,凍著了不好請大夫。”

“……行。”

杜衡依言提了起來,開了灶房的門,人還沒出去,呼呼夾雨的冷風肉眼可見的灌了進來。

風夾雨霧,最是冷人。

杜衡立馬抱緊了火兜子,小院兒裏的青石地板已經打濕了,堆在院子劈好的柴火也未能幸免。

霧沉沉的天氣就像是墨汁落在水裏散開的灰色,一眼望去只能瞧見近處的田土,再遠些就完全被雨霧糊住了。

杜衡望著遠處灰蒙蒙看不清輪廓的山,一點點消失在霧裏蜿蜒的路,他凝起眉頭,好似自己回去的方向也已經揉碎在了雨霧之中,再也尋找不到。

秦小滿偏頭往外瞧了一眼,屋檐下的風灌進杜衡的袖口和褲管裏,冷得讓人瑟縮,可是他卻全然跟感受不到一樣,那麽直挺挺的看著外頭。

他知道這人怕是想家了。

秦小滿頓了頓,還是走出去:“瞧著怎麽樣?我家裏房頂是黑瓦的,可不是草棚;再看看院地,石頭嵌的,可不是泥壩子。”

杜衡笑了笑:“是挺好的。”

“你腿腳不方便就別想著走了,老實在家裏給我當相公,我決計不會短你一口吃的,以後幹活兒能做多少做多少,我也不會逼你幹重活兒累活兒。”

杜衡聽著相公兩個字有點臉紅,他沒答話。

“怎的,你看不上我也嫌我霸道啊?”

杜衡實誠道:“我沒啊。”

“只是……你,怎麽會想到帶個陌生男人回來做……丈夫?”

據記憶裏,並沒有這樣的風俗習慣。

“我這個年紀的哥兒,村裏大多都已經在說人家了,我也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但要是嫁人去了別人家裏,爹娘留下的房子就要荒置。”秦小滿挑揀著體面的說:“原本是打算招個上門女婿的,可是村裏沒有合適的,外村的又遲遲沒有信兒。”

杜衡聽完,陷入了沉默。

“那你咋想的?方才為了吃食才草率答應的?”秦小滿說完問杜衡:“你說出來聽聽。”

杜衡見人誠心,說什麽都是救命恩人,便道: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咱倆也才認識,一來就做夫妻也太隨意了,這事兒還得是兩情相悅才好,糊裏糊塗的不恰當。”

為了穩住人,杜衡退了一步:“怎麽也得先了解了解,你說是不是?”

秦小滿聞言笑出了聲,吃飽了就想著了解了,先前可不是這樣的。

還兩情相悅,怕不是以前聽說書的聽多了。

過日子哪來那麽多的彎彎繞繞,村戶人家面朝黃土背朝天,飯都吃不飽誰還有心思管那些。

就算是真的禮數周全的嫁娶,若是同村的還好,兩個人許是見過面的,有點情分,但也大抵看家裏的條件如何,聘禮多少,嫁妝又是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