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翌日清晨, 杜衡在銅鏡前拾騰了半天,遲遲沒有去吃早食。

秦小滿原本還在床上呼呼大睡,但屋裏一直有些細微動靜,他皺著眉頭爬起來, 看見竟然是杜衡還沒去上衙。

“你擱那兒折騰什麽呢, 這個點還不去前衙。”

杜衡回過頭去, 咬著下唇用舌頭頂了一下唇。

“看你幹的好事。”

秦小滿瞧著昨日被刀片碰了皮的唇而下已經發紫一片, 他也沒想到能脆弱至此。

不過聽到杜衡的話就不樂意了:“關我什麽事,要怨就怨你那好大兒去。”

“好大兒也好, 好夫郎也罷, 我這幅尊榮, 怎麽去上衙?”

杜衡行到床邊坐下,杜大人很愛惜臉皮。

秦小滿看著一臉不高興的人, 伸手捧住了他的臉, 旋即迎身上去。

杜衡昨日的傷口隨之輕痛了一下。

“誰人問起, 你索性便說是我啃的算了。”

杜衡癟了下嘴,果然這天底下臉皮薄的人吃罪:

“那些個老狐狸若是聽了這話,還不得當即孝敬幾個人來服侍, 你確定要我這樣說?”

秦小滿一掀被子將自己裹回了床榻上:“可以啊, 多好, 正巧我終日在家裏事情也不多, 來兩個每天早上給我請安問好, 捏捏腿捶捶肩,夜裏再來給我搓搓腳,好的很。”

杜衡意猶未盡的埋下頭在秦小滿的臉上啄了一口:“這些我都能辦, 就不必旁人再操心了。”

“上衙去了。”

聽到腳步聲遠去, 秦小滿又從床上爬起來, 看著窗外廊檐下的背影,不由得一笑。

一早上,前衙裏的人問安,杜衡都沒有應答,只抿著唇點點頭。

折身一頭就鉆進了理政堂裏頭去,鬧的諸人摸不清頭腦。

今天的知縣大人好像有點高冷!

在理政堂裏翻了許久的縣志,杜衡實在是一個人憋悶不下去了,這才把江豈叫了進來。

江豈大半日沒得杜衡喚,還以為自己失寵了,聽到杜衡叫他巴巴兒就躥進了理政堂裏。

“大人你這嘴!”

江豈話還沒說完就被杜衡瞪了一眼:“昨日凈臉被刀片刮了,嚷嚷什麽!”

他趕忙捂住了嘴。

大人還挺傲嬌。

“此次能順利請到湯嬤嬤,本官知是有你的功勞。”

江豈聽到杜衡這麽一說,頓時又像哈巴狗一樣,全然忘了方才被呵斥。

他忍不住心中的愉悅,雖說身為知縣的主簿自當是為之肝腦塗地,可受到正面的鼓勵,哪裏有不高興的。

但他嘴上還是說道:“小人也不過是多嘴同湯嬤嬤提了一句,她老人家願意前來,還是受大人對小公子的慈父心腸多打動。”

杜衡笑了笑。

“江豈,你雖是年紀不大,辦事卻機靈細致,往後本官也可放心把許多事情交給你去辦。”

江豈受到杜衡的表揚心中飄飄然:“能在大人身邊做事已經是小人莫大的福分,若是辦不好事,若何對得起大人的賞識。小人自當全心全意為大人。”

杜衡輕叩了叩書案,他意味深長的看向江豈:“既是如此,你也是村野農戶出身的,本官且問你,那日在稈巧村遇見的老農所說的話可有甚麽內情?”

江豈聞言頓時微怔,忽而有點後悔方才把話說的太滿了。

他看著杜衡似笑非笑的神色,幹幹道:“鄉野老鰥頭沒讀過甚麽書,不明道理,一有些微不順就埋怨朝廷,埋怨鄉紳,這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杜衡頷首淺笑:“你也瞞本官?”

江豈張了張嘴,到底還是初出茅廬不夠圓滑,話到嘴邊不曉得該如何開口將人敷衍過去,再者他也不想敷衍杜衡。

“昔年我讀書的時候也和夫郎居於鄉野,鋤地耕種,收割莊稼,繳納賦稅,是甚麽路子我都有數。”

那一年秋收豐收,繳納賦稅的時候官差前來耀武揚威,秦小滿還好言好語給了不少辛苦錢,官差見其主動又恭敬這才沒有再度為難。

後頭他有了些功名在身上,一年好過一年,自是就再沒見著官差了不得的嘴臉。

他們家雖是因為科考而沒再受這般腌臜氣,但那兩年同村的鄉親卻一樣還在受盤剝,秋收繳納賦稅以後,村子裏一貫是罵聲。

其實辛苦錢與朝廷所收的獻費大同小異,只不過前者並未過明路,而後者是朝廷律令如此。

縣衙官吏俸祿不多,就是他這個知縣一個月的俸祿也不過才七石糧,以糧價換算差不多就是五兩到八兩之間。

乍一聽好似還不少,可論及做官來說,一個官吏單靠這點子俸祿如何養的起一大家子,又維護得起一個官宦人家的體面。

光是吃用都不夠,更何況於應酬,體恤下屬和貢獻上司。

銀錢不夠用自就要想旁的路子來錢,這時候不少官員便要落入貪汙的陷阱裏去。

若非是在做官以前家裏做了點生意,盤得有鋪子營生,他們家也一樣過得寒酸局促。